“爸！”
白诺轻快地走进军长办公室，看见刚放下电话的男人，眉眼弯弯地走了过去。
“回来了？没受伤吧？”祝凯旋连忙起身迎上前，拉着女儿到沙发边坐下，转身又倒了杯温水递过去。
其实白诺一回来，祝凯旋就从警卫员那儿听说了。只是碍于917部队的特殊性质，他不便多问，只能守在办公室里干着急，生怕女儿是带着伤回来的。
“没事，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白诺笑着摇摇头，悄悄打量父亲的神色。见他除了关心自己有没有受伤之外，并没有别的情绪，这才放下心来，轻声说道：“爸，其实您早就猜到了吧？”
“原本以为你只是个编外支援人员，主业还是在公安系统那边……没想到，你居然是正式队员。”
白诺闻言眉梢微挑，笑了笑。原来父亲一直以为她和安藴、亚楠姐一样。不过……看老祝同志这反应，应该并不反对。
那就好！
虽然反不反对都没用，但少些麻烦总归是好事。
“爸，我接到调令了，准备辞掉公安那边的工作，以特聘入伍的方式正式加入军部。以后就是您手下的兵啦！怎么样……开心吗？”白诺放下水杯，手肘支在茶几上，双手托着脸，笑吟吟地望着父亲。
祝凯旋轻叹一声，目光中交织着无奈与欣慰、担忧与骄傲。
他其实……并不希望女儿当兵。他只愿女儿能在自己的羽翼下开心、健康、平安地度过一生，找一份普通安稳的工作，有花不完的钱，再与心爱的人一起安安稳稳地享受人生。
外间一切风雨，都该由他这个父亲来挡，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这是他对妻子的承诺，也是身为父亲的责任，更是他对女儿那份沉甸甸的父爱。
可他的女儿，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他和妻子走过的路，并且决心在这条路上披荆斩棘，一走到底。
“妞妞，当兵……开心吗？”
白诺毫不犹豫地点头：“开心，爸，穿上军装，成为军人，我很开心。”
“爸，以前我不懂，也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她能毫不犹豫地抛下年迈的父母、年幼的我，只为了守护国家，为了那一身戎装牺牲自己的生命。
明明家里有花不完的钱，以白家和魏家的地位，根本不需要那么辛苦。
我怨过妈妈，也恨过您，为什么能抛下我一走了之。我甚至以为，是因为我是个被人嘲笑的傻子，所以你们都不要我……可外婆说，妈妈和爸爸是爱我的，但他们是军人。
就一句‘他们是军人’，真的就能解释一切吗？
就因为一句‘他们是军人’，一切就都变成理所当然了吗？
我小时候甚至想过，如果有一天我好了，绝对不当兵。那时候我特别讨厌当兵的。
大哥和方大哥一起去当兵离开了家，后来就连二哥后来也离开我去当兵了，因为这个我有两年都没理过他们，他们写回家的信，我从来不看，寄回家的礼物也都被我都在了一边。”
白诺想起那时的自己，无奈地笑了笑。
“后来，外婆带我去了一号军区大院，见到好多老爷爷、老奶奶身上的伤，听他们讲了好多故事。
再后来我去了七水大队，见到了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看见了曾经英勇无畏的战马。
他们不像一号大院那些爷爷、奶奶们位高权重，却同样一身荣光。他们为曾经的自己骄傲，为穿过那身军装而自豪。
因为他们亲身守护过自己的国家和人民，哪怕一身伤残，也终不悔。
同样，我也见到了很多从战火中活下来的老百姓。他们生活清贫、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整日劳作，只为了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但每一个人在提到军人的时候，脸上的骄傲与自豪都那么真实。
还有那一声‘解放军’带来的、发自内心的安全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是龙国军人，也理解了妈妈和您作为军人的信仰。
所以我为曾经怨恨过你们感到惭愧……其实我一直想对妈妈说声对不起。在她最后一次离开家的时候，我生气地躲起来，没有跟她说声再见。”
这些话白诺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这是她第一次流露出这份深藏的悔意。
她以为自己早就忘了那时候的事，其实并没有。
那股后悔早已化作替母亲报仇的执念。哪怕彻底疯癫，她也要把那些人一个个找出来，亲手终结。
“妞妞……”
祝凯旋蹲在女儿面前，轻轻将眼眶发红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宽厚的手掌温柔地拍着她的背。
“没关系的，妈妈不会怪宝宝，爸爸更加不会。爸爸和妈妈都爱你，你是我们共同的宝贝，也是唯一的宝贝。
你怪爸爸妈妈没有错，是我们没尽到做父母的责任，把年幼的你丢给外公外婆。所以你该怪我们，任何理由都不该是借口。
我们的妞妞很棒，在偏远的乡下过得如鱼得水，很棒；
成为公安屡破大案，很棒；
继承了外公一身本事，独立研发器械推动国家科技发展，更棒。
现在成为一名优秀的国家战士，更是爸爸妈妈的骄傲。
宝宝，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觉得是对的，就勇敢去做。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永远以你为荣。所以不要自责，更不要觉得愧疚……你没有错，从来都没有。”
“爸……”
白诺抬起双臂，轻轻环住父亲的腰背，就像小时候看见邻居家哭泣的姐姐被父亲安慰时那样，将脸深深埋进父亲宽厚的肩头，用力蹭了蹭。
她蹭得眼眶越发通红，蹭掉了那些止不住落下的泪珠。
“爸爸，谢谢您。”
祝凯旋温柔地扬起嘴角，轻轻拍着女儿的后脑：“宝宝，永远不用跟爸爸说这些。”
其实该说谢谢的是他——谢谢女儿愿意原谅、并接受他这个不够尽责的父亲。
他的女儿永远不会知道，正是她的存在，才让那个完成任务归来的他，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