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一个生面孔的年轻人抬头,“如果情况果真如此严重,大规模整治可能适得其反,导致恐慌,引发集体反扑。”
“此事,还望陛下从长计议。”
李昭平朝那人投去一抹赞赏的目光,“墨宜的新副手是吧?你倒是有些思虑。”
男子起身拱手,声如洪钟,“中军参将武牧,参见陛下。”
李昭平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多礼,语气稍缓:“我自然不会急着对他们动手。”
“目前最大的问题,是被张文焕利用的天地会。”
“天地会本性非恶,或许只是被这些蛀虫逼得没了活路,才对朝廷生出这般深的误解。”
话到此处,李昭平的神色骤然阴郁下来,先前压抑的怒火再度涌上心头。
“而你们!动不动就想着开战,将刀枪对准这些被逼上绝路的百姓!”
帐内霎时静得落针可闻。萧令仪猛地攥紧了拳,脸上却红一阵白一阵,终究把头垂得更低。
其余将领或面露愧色,或欲言又止,唯有烛火在众人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孙振芳抚着胡须率先点头,目光里带着恳切:“陛下所言极是。天地会看似心腹之大患,却多是受苛政所迫的良民,若轻易剿杀,反倒寒了天下人的心。”
李昭平踱步到帐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先帝尚在时,世人皆言,天世军兵锋所向,无坚不摧,所过之处,仁义尽施。”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向众人:“为何?你们以为那时的天世军,与现在的战法有何不同吗?”
不等他们回答,他便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以为打仗靠的是什么?是粮草?是军械?不,是民心!”
“天地会的义军,保定城里的百姓,同为北魏生民,他们就是你的同袍!”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圣贤书说,先有国,后有家。”
“可没有家,如何立身,没有立身之本,如何护国?”
李昭平越说越激动,半步剑圣的威压逸散开来,霎时间狂风席卷,纸页交织,帐帘狂舞,烛火摇曳,众人皆被压得抬不起头来。
“你从他们中来,也只能归于他们之中!忘了这点,天世军迟早会变成一把伤己的钝刀!”
萧令仪猛地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
她望着李昭平坚毅的侧脸,保定城外的乱葬冢仿佛再度浮现在眼前。
那些曾被她视为“叛逆”的身影,此刻竟与记忆里送粮的乡农、缝衣的妇人重叠在一起。
确是骨肉相残啊!
将士何罪?百姓何罪?兵戈相向,同归尘土。
“天世军是烈马,我是缰绳;天世军是宝剑,我是剑鞘;天世军是洪水,我便是堤岸!”
李昭平字字掷地有声,震得众人心弦又是一阵狂颤。
“你们都来看看这个。”他伸手取出一份册子,递向离得最近的孙振芳,“这是我当年还是太子时,平定江湖乱局后写下的《兵德论》。”
孙振芳双手接过,翻开几页,一片苍劲的字迹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