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打翻的蓝莓酱,慢悠悠地淌过整个青草地。小青蛙咕呱蹲在荷叶上,盯着水面上晃悠的影子——那是他新长出的后腿,上面还沾着片没褪净的透明薄膜。
“今晚可得把灯笼修好。”他鼓着腮帮子自言自语,前爪小心翼翼地捧着个破损的萤火虫灯笼。纱罩上破了个指甲盖大的洞,里面的光点忽明忽暗,像颗打蔫的星星。
三天前暴雨突降时,他在芦苇丛里捡到了这盏灯笼。当时萤火虫阿萤正趴在灯笼旁发抖,六条细腿沾满泥浆。“能帮我送它去灯笼作坊吗?”阿萤的翅膀湿得贴在背上,“再过七天就是星祭,没灯笼的话,我就不能跟着族群去银河边点灯了。”
咕呱拍了拍胸脯:“我认识路!去年我跟着蜻蜓去过一次,就在老槐树的树洞里。”
可这三天走得并不顺。他们蹚过积水潭时,灯笼被树枝刮破了;钻过蒲公英丛时,绒毛钻进纱罩堵住了光;最惊险的是遇见田鼠搬家,差点被当成搬运工扛走的坚果。
“要不还是算了吧。”阿萤的触角耷拉下来,“我本来就是最晚孵出来的,灯笼比别人小一半,现在又破了洞……”
“才不算!”咕呱突然跳进旁边的灌丛,叼出片卷成筒的梧桐叶,“你看这个!”他用后腿蹬着梧桐叶往破洞上贴,黏液从趾缝里渗出来,正好把叶子粘得牢牢的。
阿萤的光点亮了亮:“可这样不够亮,星祭要最亮的灯笼才能排在第一排。”
咕呱歪着头想了想,忽然蹦起来:“我知道哪里有亮闪闪的东西!”
他们沿着月光铺的银路往山谷走。蟋蟀拉着小提琴为他们伴奏,纺织娘在草叶上织着银丝披肩,连平时最凶的螳螂都收起了大刀,说要给去星祭的小家伙们让路。
“就在那儿!”咕呱指着岩壁下的水洼。月光落在水面上,碎成一汪汪的银片,水底沉着许多亮晶晶的石子,像撒落的星星碎屑。
阿萤的翅膀抖了抖:“那是月光石,妈妈说用它磨成粉,能让灯笼亮三倍。”
咕呱屏住气扎进水里,冰凉的泉水裹着他的身体。他的后腿还不太灵活,划水时总打着圈,好几次差点撞到水底的石头。但他记得阿萤说过,最亮的月光石都沉在最深的地方。
“找到了!”他叼着块鸽子蛋大的月光石浮出水面,石头在他嘴里发着柔和的光。阿萤立刻爬上去,用触角一点点刮下石粉,均匀地涂在纱罩内侧。
灯笼突然亮得晃眼,梧桐叶补丁也被照成了半透明的金色。咕呱惊讶地张大嘴巴,连水里的影子都跟着亮了起来。
“还缺最后一样东西。”阿萤围着灯笼飞了一圈,“灯笼作坊的老师傅说,要加一滴清晨的露水,光才不会熄灭。”
天边开始泛白时,他们终于赶到老槐树下。树洞门口挂着串萤火虫灯笼,像串会眨眼的葡萄。穿着树皮围裙的老师傅正用松脂粘灯笼骨架,看见他们进来,触角立刻竖了起来。
“这破洞补得真妙!”老师傅绕着灯笼转了两圈,“梧桐叶透气又透光,比我用的桑皮纸还好。”他往纱罩里滴了滴装在花苞里的露水,灯笼的光突然变成了暖暖的金色,像裹着一层阳光。
阿萤的光点激动得跳起舞来:“我能去星祭了?”
“不止呢。”老师傅指了指窗外,天边的星星正一颗颗隐去,“今年的星祭领队,就该是最懂修补的小家伙。”
咕呱趴在门口的苔藓上,看着阿萤提着修好的灯笼飞进晨光里。灯笼的光在草叶间跳跃,像一颗会跑的小太阳。他忽然发现自己的后腿有力多了,轻轻一蹬就能蹦得很高。
“等我学会了跳远,就去银河边看你们点灯!”他对着阿萤的背影喊。
风送来阿萤的声音,像撒了把金粉:“我会在最亮的那颗星星下挂个荷叶信,告诉你银河的水是不是甜的!”
阳光爬上荷叶时,咕呱跳进池塘打了个滚。水面上的影子里,他的后腿已经变得结实有力,正映着远处飘来的金色光点——那是阿萤的灯笼,正朝着星星升起的方向飞去。他知道,等到星祭那天夜里,抬头看见最亮的那颗移动的星星,一定就是提着补丁灯笼的阿萤,在银河边等着给他捎来星星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