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天戒里虽然没有日与夜,但时间流速和外界是一样的。
庆原城里暂时无事,暂时可以不必理会,惊鸿便不急着离开,干脆撩袍坐地,背靠着银牙,让伊人趴得更舒适。
这一刻,有伊人在怀、有小吞、银牙、小藤,加一只幼崽的玩乐,惊鸿的心,难得也慢慢松放了下来。
伊人,在他身边。
就在他怀里。
惊鸿的表情,渐渐地也不那么“冻人”了——虽然冻人的时候一样很俊美,又俊又美的会被别的女人追着跑。
当然,有未婚妻而且一心只有自家未婚妻的惊鸿,完全不稀罕这个,只想让她们滚滚滚!
伊人察觉到惊鸿身上的气息变柔和了,好像还有点儿小不高兴。
但是,他的心情,真的是轻松的。
趴在他怀里的伊人虽然没有抬头,但埋在他怀里的笑意,却渐渐收敛。
三年分离。
对她来说,只是为疗伤而沉睡。
一觉醒来,就是赶路、找人、打听消息。
时间并不难熬,反而还有点快。
但对他来说,却是三年的奔袭与思念。
以及不知道该往哪里找她的焦心。
伊人内疚了。
她自己知道,她可能会受伤,但不会有生命之危。
她所接受的教导与对自我的认知里,虽然懂得“舍生取义”的道理,却没有这个信念。
这世上,的确会有让人不惜一死也要保全的人或事。
也许有一天,她也会不惜一死。
但那必然是因为那个情境里,有她不惜生命也要保护的人、豁命也一定要做成的事。
可是她长这么大、在这一刻之前,她还没有遇到过。
即使是三年前的阵法,如果公孙前辈没有出手,她也不会让自己有事,顶多——就是得“睡”更久一点。
“惊鸿,让你??久等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怀里传出来。
“没关系。”惊鸿轻抚她的背。
“可是你??”
“只要你平安回来,久等,不算什么。”他可以忍耐。
伊人从他怀里抬起头,看着他。
“你不生我的气吗?”当初,她什么也没有说仔细??
“当然气。”
呃??伊人心虚了一下。
“所以以后,别再这么做了。”这句话,他说得很认真。
“这个??”伊人本人很想点头答应,但是想到那些会坑人的长辈师辈们,她不敢把头点得太快。
只看伊人的表情,再想到自家有个同样有点坑的先祖,惊鸿秒懂。
“要再做一次也没关系,以后,我们两个一起。”至于到时候谁善后?
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那、会变得很可怕的。”伊人哭笑不得。
想到那个雷劫变双倍,就算她再有信心,也得抖一下。
“不会比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受伤更可怕。”
呃??话题被聊死了。
伊人盯着他。
是惊鸿的口才变厉害了?还是她的反应变迟钝了?
总觉得她都被堵的回不了话了呀!
“是你心虚,才会回不了话。”惊鸿揉了下她脸颊,把她恍惚的不知道飘去哪里的神儿给招回来。
“我、我心虚!?”哪——有?
“嗯。”她心虚,无误。
在他理直且平淡的眼神注视下,伊人,败退了。
好、好吧,她是心虚,所以才会被堵的回不了话。
“我、我是心虚嘛!因为让你、你们很担心呀!”除了惊鸿,还有外公、哥哥们??所有关心她的人,很担心。
尤其是那天,不顾一切冲回七星台的他们。
无论是亲人、爱人、还是朋友、族人??因为担心她,在七星山崩塌、七星山下一片凌乱、雷劫尚未完全褪去的时候,他们赶到,还看到很狼狈又重伤的自己??
伊人想捂脸。
狼狈的丑丑样子,被大家看到了呀!
伊人为时已晚的领悟到,她可爱的美美形象,大概已经没有了。
可不可以删除重来?
??晚了三年,好像也来不及挽救了。
伊人破罐破摔。
掩饰不了,就大方承认呗!
美美的事先放一边。
三年前的雷劫,她有心虚、愧疚,可又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心虚归心虚,还是很理直气壮的。
“惊鸿,对不起。”她眼神,瞅瞅地望着他。
惊鸿伸手,揽向她后脑勺,贴近自己——
“啾!”
唇、脸颊、额头。啾三下。
伊人惊呆了!
“你不乖,该怎么办?”
“呃——”对不起,她现在有点当机,让她回魂一下。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调戏”惊鸿啊。
今天,情况好像反过来了。
有点??有点狡猾、坏心眼、不完全听她的惊鸿,她需要适应一下。
是谁啦!?在她不在的三年里,把惊鸿教的狡猾了?配合上原本的冰山技能,简直无懈可击。
“想到了吗?”他收拢手臂,将她更揽向自己。
眼对眼、鼻对鼻、唇——对唇。
只要一开口,就、就——亲上了呀!
但是,如果这样就被“制住”了没法反应,哪还是伊人?简直对不起外公从小言传身教。
所以她一嘟唇,反客为主,堵住惊鸿的唇,然后用力亲上去一下。
两人唇对唇的距离就拉开一点点啦!她立刻趴回他怀里,顺便回答一句:
“没想到。”没有发出声音,偷偷笑。
“嗯?”他挑眉。
“我不乖,你生气了吗?”
惊鸿面无表情。
伊人没抬头,趴在他胸口上继续问:
“我不乖了,你要罚我吗?”
惊鸿继续保持沉默。
伊人的语气突然换了:
“惊鸿,你不爱我了。”这绝对是指控。
惊鸿立刻低头。
“不是。”
“可是你生气了,想罚我——外公说,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狠心,一定是不爱她了,变心了。”她要变成弃妇了??不对,她还没嫁呢!她要变成“前未婚妻了”。呜呜。
“??”外公,是全天下身为外孙女未婚夫的男人的天敌!
“才三年,惊鸿变心了??”有哭音?
“没这回事,不要胡思乱想。”惊鸿斩钉截铁地说。
顺便让她把脸抬起来,他要看着她。
“那你想罚我??”
“没有。”惊鸿想叹气。
“??真的吗?”
“真的。”语气再肯定不过。“你真的认为,我会变心吗?”
“??就算没有变心,你对我要狠心了呀!”她嘟囔。
“你也说了,是『要狠心』了。”是未来式,表示现在还没有发生。
“但是你有这种想法了。”那就是有了。
惊鸿无言地看着她。
“你那样吓我,走的时候也没有对我说什么,我不该生气吗?”
事实上,怒气是最微不足道的。
惊鸿最深刻的感觉,是担忧和难过,以及对自己的不满意。
“??都、三年了,你、还气呀?”有点忐忑。
“当然气。”
伊人瑟缩了一下。
“气自己比较多。”
咦!?
伊人愣了一下,就明白他的意思。
“我变成那样??不是谁的责任??”谁都不应该自责。
“责任该谁负,可以暂时不论;但是我帮不了你,那是事实。”
“那也不用自责。”伊人看着他。“每个人本来就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我做我能做的,惊鸿也有惊鸿该做的事。”
“我知道,但是,我心疼。”惊鸿抚着她的发。
这个??就无解了呀。
就像她知道他中毒、又下落不明时一样。
会担心、会自责、也会生气。
但那是以前的事了呀,做人要往前看。
做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未婚妻要很有气度。
旧账不能提。
“心疼的话,就要好好照顾我,不能想处罚我。”现在才是最重要的,要把惊鸿的念头糊弄掉。
“所以,我只是想想,还说出来给你听。”他唇角,有着淡淡的笑意。
“??”有种,想糊弄的反被糊弄的感觉。
“我记得你说过的话。”才能按捺住自己的担心、焦急,等她。
在那样的情况里分离,连句叮咛的话都来不及多说,最受考验的,是他的心志。
如果心志不够强悍,他早晚会被这种等到心焦的情绪给逼疯。
但他没有。
愈思念,愈冷静。
她曾经说过,要相信她。
所以,他相信。
相信她一定会回来,而且是尽可能很快回来。
他要耐心等待。
一等,就是三年。
时间虽然没有超过外公的预估,但他的心焦,也真的快要到极限了。
“你回来了??我很高兴。”他轻抚她脸颊,眼神柔和的不可思议。
伊人望着他,美美的也笑了。
“我也很高兴。”她抓住他的手,蹭蹭他手掌。“我本来以为还要找很久,没想到很快就见到你了。”
而且,她回来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惊鸿,真好——这绝对不是因为怕见到外公第一句话可能就要被罚禁足的关系。
他也很意外。
但不论是哪种意外,能见到她,意外完全不重要。
“你是听小藤说的,才会到神蚕那里去;那你怎么会来庆原城?”伊人好奇地问。
根据他之前收到的消息,庆原城属苍北;而苍北,并不在苍元大陆与几大门派相争的范围内。
“我来找神蚕丝。”
“你也要神蚕丝?”
惊鸿摇头。“给你。”
他不需要神蚕丝,但是神蚕丝算是个好东西,也许伊人会好奇、想要研究看看。
这是他来的主要原因。
当然,关于神蚕丝的奥秘,是现在才知道。
伊人现在已经有了“神蚕丝”,自然不需要那些“神蚕丝”——不对,如果拿得到,还是可以给伊人用的。
如果不够——惊鸿看了小蚕一眼。
正被小藤讲解关于“主人守则”的小蚕莫名一冷,连忙四处看一下,不小心对上惊鸿的眼睛。
“哞嗡?”大主人有事?
第一句称呼,就改了。
美主人身边的人,跟着小藤叫,就对了。
只有对“主人”这个称呼,小蚕坚持加个“美”字;在它心里,主人就是最美的,要时时赞美。
突然,惊鸿又别开眼,好像有点嫌弃。
小蚕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哞嗡哞嗡。”
想到大主人听不懂自己的叫声,小蚕有点沮丧。
小藤继续教,小吞爬回去。
“爸爸,你为什么看小蚕?”嫌弃的眼神小吞觉得自己是完全理解的——小蚕太废了啊。
“它还不能吐神蚕丝。”
“嗯。”小吞点头。
根据神蚕的成长,得百年后变为成蚕了,它才能吐丝。
“所以现在,它完全没用。”
小蚕:“??”晴天霹雳。
“浪费口粮。”
小蚕:“??”又被劈一道雷。
惊鸿连个眼神都不拖舍给它了。
这、这太打击蚕了,小蚕想哭。
“哞嗡哞嗡!”以后、以后它会有用的,美主人不要嫌弃它!
“一百年,很久。”小吞思考。
小蚕真的很废啊。
“一百年,很久。”小藤抬着藤蔓一端,跟着思考。
浪费口粮一百年,可耻。
“哞嗡哇呜哞嗡哇呜哇呜呜呜??”小蚕哇哇大哭。
伊人、惊鸿:“??”叫声很怪。
小吞、小藤:“??”太难听了。
但是,只会发出“哞嗡”声旳小蚕,因为太难过了,无师自通学会了发出“哇呜呜呜”的哭声,也算是——学习力强。
就是——吵了点儿。
惊鸿用出真元力,自动屏蔽哭声。
把真元力隔绝用在这种时候,伊人也是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