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是一处女子院
阿璀与崔白襄离开后，提溜着一大包炙羊肉的公玉淳也慢慢悠悠往南边走。
往往新昌坊青龙寺去，按说只要往南至永宁坊再往东走，是最快的一条路了。
但公玉淳过永宁坊后却没有再往东走，而是停下在一处点心铺子包了些糕点吃食，然后继续往南又过了两坊，最后到了招远坊。
招远坊西南角有一处古旧的庙宇，如今已经没什么香火了，看起来甚有些破败，庙里如今大约就剩下两三个老僧人守着。
然而走到附近的公玉淳却并未进庙，而是往庙侧小巷子里一绕，这一绕恰好能绕到庙后边。
这庙后边一片，前朝时也都是民居的，但后来百姓逃难多离开旧居，这边的民居尽毁，不知何时又被开挖的一条小河渠，河渠与东南边燕雀池相通。
这小河渠也没个正儿八经的的名字，因燕雀池往南连接的那条河渠被叫做澄渠，如今这边的小河渠便就被附近百姓随口叫做北澄渠。
北澄渠旁边如今也多杂木树林，只有临渠有一处稀稀落落几户人家。
公玉淳进了湖边林子，没多久便又折返进了前头破庙，等他再自破庙里出来时，手上提溜着的那一大堆炙羊肉和点心吃食都已经不在了。
“便是这样，我们当时不敢打扰，所以未曾跟得太近，等他离开河边进了庙里时，我们往河边去看，并未发现任何东西。”
光天殿外殿，阿璀原本在看书做批注，但自鲁源过来，她便未再动笔墨，命他将所查之事详细说来。
午后自那家炙羊肉店与公玉淳分开后，鲁源便依照阿璀的吩咐，亲自跟上了公玉淳。
先时第一次见阿璀还未觉得这公玉淳有什么奇怪之处，但崔寄那会儿提醒她，这人可能有隐藏的秘密。
那会儿阿璀也没在意，毕竟或许只见一面的人，也确实没什么需要留意的。
但今日再见公玉淳，观他言行，还有今天他在放春楼的表现，阿璀觉得这人有些刻意的张扬，好像急切地想要旁人觉得自己就是他所表现出来的模样。
而且自崔白襄处也知道，崔寄好像也查过这个公玉淳，于是她便更加觉得这公玉淳确实不一般。
“那他便是在庙里见了什么人吧？”阿璀问。
“是，殿下猜得没错，我们后来问了庙里的老僧。”鲁源点头，继续禀道，“那处庙宇原本也是叫青龙寺的，繁盛的时候也是香火鼎盛的，也有几处大殿院房。不顾青龙寺迁址之后，现在这边几乎没了香火，徒留着些空置的房舍没人住，都快破烂倒塌的。那几个老僧也是良善的菩萨心肠，觉得反正那些院房也是看顾不过来了，不如舍给无家可归的贫苦人居住。所以东边一片几间被辟做了一处善堂，如今住了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而西边一片的房舍，却是一处叫问心院的处所。那庙里的老僧说公玉淳来庙里便是去问心院的。”
“问心院？”阿璀奇怪，“是个什么所在？”
“是一处女子院。”鲁源神色微有变化，“那里住了十来位女子，都是战后无家无地无亲人的孤苦女子，所幸有了一处屋檐避雨，如今在一处靠与别人做些缝补浆洗的活计，也算勉强度日。”
鲁源说完，阿璀明显地一愣。
她从前走过那许多地方，也见过许多穷苦之人，逢遇变故失去田地无以生存的人有，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也有。
那些窝在墙角的乞儿流浪汉们，每日里挣扎着就是为了吃一顿饱饭。
但那些乞儿和流浪的人里头，有谁能见过有女子的？
因为失去了家失去了生活根基的女子，本身就是旁人眼中的奇货可居，甚至由不得她们挣扎，便被掳被卖被“收留”。
而灾荒之年时，拖家带口逃难的人很多，但到最后遍野的饿殍里头，好像也没多少女子了。
因为女子，活不到饿死的时候，早早便被当做食物吃了。
如今的天下，能有一处“问心院”，能让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靠一己之力活着，本该是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然而不知怎的，只觉得悲凉。
这世上的女子，许多时候，连安稳地活着都是奢望。
这一处来之不易的避难所，又是她们拼尽了多少力气，花尽了多少运气，才得来的一时安稳之所？
只是这样的地方，终究还是太少了些。
“殿下？”
大约是见阿璀神思悠远，似乎在发呆，鲁源停住话头，唤了她一声。
好一会儿之后，阿璀才回过神来，让人将方才跟前看书写字的小案几抬了去，一改方才随意趺坐姿态，于席上跪坐起来：“你继续说。”
鲁源见公主殿下忽然态度凝重，神色也越发严肃：“公玉淳去问心院看望了那些女子，将带去的吃食留下，大约是怕赶不及宵禁，好像也没留多长时间便离开了。”
“不过庙里老僧说，公玉淳临走前与他们商议，想租借庙里一处屋舍，打算科举之后搬到那边去住。”
看来招远坊那地方，与公玉淳有些关系。
“好，这事我知道了。”阿璀又问，“还有今日放春楼让你查的其余得了赏金的人？”
“今日放春楼里得了赏金的有二十七人，其中有六人所得赏金在五两以上，这六人都被康宁侯府的人请去放春楼后院吃过酒。”鲁源正色道，“时间太紧，宵禁前我们也只来得及寻访到两位，旁敲侧听之后基本可以确定，康宁侯府是有意招揽他们。”
“还真是招揽……”阿璀先前便自公玉淳口中知道些消息，所以当下鲁源说起的这些正好佐证了公玉淳的说法，“辛苦你了，今日查到的事情，劳烦你到陛下处也说一说吧。”
鲁源应诺离开。
阿璀却仍旧端坐在席，若有所思。
直到黄栌近身来唤她，她才起身往里屋准备洗漱：“明日一早要是白襄过来，不必通报，直接带他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