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星竹和鹿南星重新回到族里的时候还有些闷闷不乐。
出门这一趟，他活干了，结果钱一分没捞着。
坐在车里，他目光瞥向旁边的鹿南星，眼神带了点幽怨。
鹿南星对上他的眼神，挑眉，
“干什么？是你自己说了酬劳全给我，你是不是要反悔？”
屠星竹很想反悔，但他的尊严不允许，
“说了给你就给你，我说话算话。”
屠星竹假装自己一点不在意。
鹿南星却咯咯笑了出来，然后随手一掏，将一张银行卡丢到他怀里，
“白收你钱那我算什么人了？喏，这是你那一份，钱事两讫，本来就是规矩。”
屠星竹抓着那张卡，虽然知道卡里钱不多，但依旧叫他眼前一亮。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可不是我不给啊。”
鹿南星轻哼一声，两人一路嘀嘀咕咕，回到村里。
叔公瞧着两人回来，眯着眼一脸慈爱模样，
“南星回来啦，事情都办好了？”
“我出马，叔公就放心吧。”
鹿南星拍拍胸脯，又凑到叔公近前，眼巴巴提醒，
“叔公，之前说了屠星竹帮族里干活就由他取走千年尸土，这个算数的吧？”
叔公闻言眯眼瞧她，浑浊的眼睛里透出几分意味深长，好半晌，反问她，
“你想给么？”
鹿南星点头，
“我都把人带回来了，给就给吧，他又不是要拿去干什么坏事，他要是成功了对族里也算功德一件。”
鹿南星知晓涉及族里规矩可能没那么容易说得通，还想拉几支大旗劝劝，却不想叔公已经干脆应声，
“那就去取吧。”
竟是直接答应了。
鹿南星和屠星竹先是一愣，随即面上皆是一喜，尤其是鹿南星，抱住叔公胳膊就是一阵欢喜，
“你答应啦？叔公我就知道您一向是最通情达理的！那我们现在就去。”
说着跳起来就要去拉屠星竹，一副生怕去晚了对方反悔的样子。
屠星竹都没发挥机会，愣愣被鹿南星拽着到了门口，这才后知后觉地扭头朝着屋内大喊，
“叔公那我们去了啊！”
千年尸土的所在，是族里的族塚，类似于宗祠一样的存在，寻常基本不让进，哪怕进去，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进的。
鹿南星是这一辈里唯一一个能够随意进入族塚的女孩。
当年她带着华岁回族里的时候是第一次进。
这一次身边带的却是另一人。
“族塚里有一处专门的养尸地，那个地方阴气比较重，你进去后不要随便乱看，跟着我就好。”
“行。”
涉及正经事，屠星竹向来靠谱。
鹿南星先带着他朝着主殿一排棺椁前叩拜，随即点香。
屠星竹只感觉那香味道十分特别，烧出的烟更是密如流水，只是那水此刻是向上飘去的。
他视线追随着那流水的青烟而上，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只见青烟飘到上方后，很快分散成数股，这些烟丝丝缕缕，竟是朝着他们两人而来。
很快，一股青烟在鹿南星头顶缠绕一圈，而后悄无痕迹地散在她的周身。
而另一股，似是在他上方迟疑地飘了好一会儿，半晌才终于试探着靠近，绕过他周身，终于也在他头顶缠绕一圈。
屠星竹隐约猜到了什么。
这是认可他的意思？
就听旁边，鹿南星说，
“老祖宗准你进入了，走吧。”
屠星竹还是第一次深入接触这种世族传递下来的规矩流程，他生来就是孤儿，孓然一身，靠着老道士一本书自学启蒙得入道门，从未感受过身后有世族依托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些其妙。
但很快他便释然了。
他身后虽没有世族，可他身后有一整座孤儿院啊。
那个地方或许不能给他底气，但他可以反过来成为那个地方的底气。
取出千年尸土的过程比起他想象中的要简单很多。
屠星竹取了一小瓶自己认为质地最为接近的，将瓶子以符封好，这便拍拍背包，
“行了，走吧。”
鹿南星见他只拿了一小瓶，还问他，
“这够吗？来都来了，要不再多拿点？”
屠星竹便看着她呵呵笑了，
“你可真是你祖宗的好后人。”
又道，
“这些够了，实在不够，下次再唤你过来再取就是。”
他想，大不了就是再给族里干点活的事，简单。
却见鹿南星一脸复杂地盯着他，似是无语，又似有话想说。
半晌，她还是选择闭嘴，随他去。
两人出了族塚，鹿南星看看左右，忽然问他，
“你东西带着呢吧？”
屠星竹看看自己随身的背包，点点头。
就听她说，
“没落什么东西就好，趁着天还亮着，我们直接出村回海市吧。”
屠星竹莫名，
“干什么这么着急？我拿完东西不得先去跟叔公说一声，道过谢再走啊？”
“不用，现在就走，听我的。”
鹿南星说着，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快步往村口走。
走到村口时，就见七堂哥之前载他们进村的车子在那放着，鹿南星走过去，手上掐诀的同时，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下一秒，屠星竹就见一个小布娃娃从车底下钻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把车钥匙。
鹿南星将车钥匙扔给屠星竹，然后快速坐上副驾驶座，同时示意他，
“快开快走。”
屠星竹都傻眼了，这怎么整的……偷偷摸摸的？
连傀儡偷钥匙这事都出来了。
但这毕竟是鹿南星的地盘，屠星竹来之前就答应一切听她的。
于是乖乖上车，发动车子。
车子刚刚掉头朝着村外的来时路走，就见后头，七堂哥像是听到动静急匆匆跑了出来。
在他身后，还有好几个族里的长辈。
一行人见到车里逃跑的两人，纷纷张口大喊着什么。
七堂哥尤其激动，
“千年尸土只给族中人使用，他拿了尸土，就得入赘族里啊！不准跑！”
车后尘土飞扬，车子开在路上的动静掩盖了七堂哥等人的声音，屠星竹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头大喊的几人，忍不住问鹿南星，
“他们在说什么？我们真的不用停下回去解释一下吗？”
鹿南星一脸镇定自若，
“不用，他们就是舍不得我。”
“哦。”
屠星竹应了一声，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车子往前平稳行驶着，不知过了多久，屠星竹忽然问她，
“鹿南星，你是不是……”
鹿南星扭头看他，“嗯？”
屠星竹抓着方向盘的手微紧了紧，侧头看一眼她，又快速收回视线，好半晌，抿唇嘟哝，
“算了，没事。”
车子和七堂哥他们的距离虽远，加上车子开动的声音掩去了身后的声音，可……屠星竹耳力其实还蛮好的。
所以他隐约听到了一些。
不过，鹿南星不说，那他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
反正说好了的——
都听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