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云飞宇误以为那小巧的蛇儿仅是夷公主的自卫之宠,未曾料到它竟还肩负着传递信息的重任。夜幕低垂,他依偎在夷公主身旁,若在紫禁城中,他或许还能寻一偏殿安歇,但在这异乡客栈,即便是仆从,亦是富户之家的人,难以全然信赖。因此,云飞宇认为唯有与公主同寝,方能确保她在第一时间得到保护。
夷公主对此倒是毫不在意,毕竟他们已是名义上的夫妻,即便尚未有夫妻之实,也无需过分拘礼。她安然入睡,没有丝毫的紧张与不适。而云飞宇则如同受惊的小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了夷公主的心声:“真想去方便,可唤仆从进来又觉麻烦。云飞宇就在旁边,怎好在房中解决?还是披上披风出去吧,只是披风似乎落在马车中了,真是该死。”云飞宇初时以为公主在与自己交谈,正欲转身回应,却见公主仍紧闭双眼,沉睡正酣。
紧接着,他又听到了公主的心声:“云飞宇应该睡着了吧?可若自己吵醒他,被他撞见,那该多尴尬。还是唤仆从伺候去茅厕吧。”云飞宇注意到公主的唇并未翕动,猛然醒悟,原来他能听到公主的心声!他连忙紧闭双眼,生怕被公主察觉自己尚未入睡。
夷公主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见云飞宇仍在沉睡,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这次,云飞宇真的闭上了眼睛,沉入了梦乡。毕竟,驾车奔波了一整天,即便心中紧张,也终是抵挡不住疲惫的侵袭。
次日,天边尚未泛起鱼肚白,云飞宇便被外面仆从准备热水的声音惊醒。他转头看向夷公主,发现她翻身之际,自己身上的被子已近乎荡然无存。此时,公主的心声再次响起:“怎地如此闷热,睡觉时穿得太多了。唉,还是独自一人来得自在,为何要结婚,如此麻烦!还是与赵哥哥同睡大床来得惬意。”
云飞宇闻言,心中不禁泛起涟漪。他回想起夷公主曾身为夷妃的过往,尽管皇上与皇后皆称那妃位仅为保护她而设,但他终究无法确定公主与皇上之间是否已有夫妻之实。此刻听公主如此说,他仿佛找到了答案,顿时觉得脖颈与耳根都热了起来。
夷公主睁开眼,见云飞宇面色绯红,便问道:“你也觉得热吗?怎么脸都红了?”云飞宇略显尴尬地答道:“有点,我还是去叫他们准备洗脸水吧,你再躺会儿。”说罢,他匆匆起身,不敢再看公主一眼,便出了房间。
与此同时,太子又在御书房度过了一整天批阅奏折的时光。赵成宇除了挂念夷公主之外,终于又能暂时卸下重担,做回那个悠闲的甩手掌柜。小框子打趣道:“御书房里,皇上最悠闲。”
赵成宇问太子:“你皇母有没有让你去云南国?”太子点头答道:“有,但皇母也想让我在父皇身边多学习些时日再去。现在云南国刺客众多,她担心我的安危,不愿我太早过去冒险。”赵成宇闻言点头,背着手道:“你皇母考虑得周全,只是你也要与二皇子打好关系,莫要让赵皇后为难。”
太子应道:“我知晓的。其实对于云南国,我还想多让国师督促二皇子学习治国之道。日后两国有我们两兄弟联手,方能确保无其他国家能分化我们,这才是上上之策。”
赵成宇心中暗想:虽未涉猎太多女频文,但所知者大多以完美结局收尾。写到孩子登基之时,皆是和谐之景。想必这几个孩子长大后,也能和平共处吧?
正思索间,小框子在门外喊道:“珍妃求见!”赵成宇心中一紧。昨晚皇后去见珍妃时,被告知珍妃太过疲惫,沐浴后便已睡下。他便未去打扰,如今珍妃却主动上门来了。
珍妃行礼后自行坐下道:“睡了一晚,全身还是疼痛难忍。这马车坐着不舒服,骑马也累得腰疼,我怕是要休息一两个月才能恢复。”赵成宇道:“现下并无其他疫情,即便有,也无需你亲自前往。你组建的医疗队还在京中等待奖赏,若有需要,直接派他们前去便是。”
珍妃一听,身子一歪,坐姿也变得随意起来:“这次疫病并非突如其来,信中难以详述。但至少我保住了太子未被波及,已是我尽力了。现状是,当地死了不少人,个别村子更是无一幸免。”言罢,她继续诉说着疫区的惨状……
太子连忙温声抚慰:“实则,我等抵达前,那村落已被地方官吏封锁,村民不幸罹难于山峦之间,个别村落尚存零星生机。珍妃娘娘,切莫太过哀伤,徒增伤怀。”
赵成宇沉吟片刻,语带宽慰:“未至千人之殇,已属万幸,太子殿下亦无须自责。倒是您一手栽培的医士们,可堪大用。若他们思乡心切,欲求归乡之赏,我自不会阻拦;若愿留京谋职,我可请皇后娘娘特设医馆一处,半公益半盈利,专为平民诊病疗疾,由皇室供养。他日再有疫疾肆虐,他们便是第一道防线,如此,您也不必如此辛劳。再者,他们亦可传授技艺于弟子、药童,延续医术之光,您意下如何?”
珍妃闻言,轻启朱唇:“既如此,我尚有些首饰私藏,愿变卖一二,以为医馆略尽绵薄之力,聊表心意。”
赵成宇轻笑摆手:“不必如此,我出之资,便是您之心意,有人问起,便说是您慷慨解囊便是。闻您在外,不惜动用私房钱购置药材,此情此景,令人动容。他日,您可往国库挑选几件心爱之物带回宫中,权当是朕的一份赏赐。”
珍妃颔首微笑,慵懒地倚回榻上,旋即又转身吩咐:“我命膳房备下药膳,用餐之时,务必全员享用,以驱除自玉瑶郡带回的些许不祥之气,免得影响了诸位。切记,一丝不剩,连服三日!”言罢,她轻摆裙摆,摇曳生姿地离去。
赵成宇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自语:“这位珍妃,真是个妙人儿。”
太子忽而提出一问,眼中闪烁着好奇:“父皇,您是如何在那众多嫔妃间游刃有余的呢?”
赵成宇闻言,面容微僵,心中暗叹:我自己尚且在这几位女主之间艰难平衡,又何谈经验之谈?费尽心力才将高凌燕送上女帝之位,让夷公主重归故土,道士妃也安心于修行之道。而今,赵祺儿、珍妃与冷妃的未来,仍是心头的一块大石。
他轻轻转身,背对太子,故作深沉地道:“女子嘛,只要稍许满足她们的心愿,便也不难相处。待你大婚后,自会明了。”
太子轻轻摇头,眉宇间满是困惑:“我只愿得一正妃相伴,你们为我安排如此多嫔妃,我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她们共处。”
赵成宇心中暗笑:这世道,连娶一妻都已不易,我这凡夫俗子又怎会懂得如何应对众多红颜?
但面上依旧保持那份威严与慈爱:“世间男儿,谁不梦想左拥右抱?即便你仅有一妃,也不可能生活中仅有母后与王妃。府中自有侍女相伴,外出亦会有红颜知己。瞧瞧你的母后,能称帝治国;再看看赵皇后,经商有方;珍妃医术高超;方妃更是修道有成。这世间有才情的女子何其多!总会有吸引你之人出现。在这个时代,女子鲜少能以自身之名独立于世,大多需依附男子。你身为太子,未来的帝王,给予她们一个名分,既是为她们提供立身之本,也为她们开辟一条生路,更是为国家广纳贤才。”
太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好奇询问:“父皇,您的意思是,您与那些娘娘之间,实则维系着君臣之礼,只是名分之外的温情?”
赵成宇心中暗自回味着与几位娘娘往昔的温柔时光,在赵郢擎的记忆碎片中,那些温情脉脉的画面依旧鲜明。他轻咳两声,以掩饰心中的微妙情绪,缓缓道:“毕竟她们是后宫的妃子,岂能仅作装饰之用?你的诞生,我那些皇子的到来,不都是最好的证明吗?大丈夫行事,何须拘泥于细枝末节!况且,那些情愫的发生,也非我单方面强求,皆是两情相悦,水到渠成。”
太子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即便如此,儿臣还是不愿效仿京城中那些纨绔子弟,四处留情,招惹是非。”
赵成宇微微一笑,语带深意:“这是自然。若真心喜欢,便带回宫中,即便不能册封为妃,留在身边做个智囊,也是极好的。你身为太子,自当有别于常人。”
太子再次点头,声音更低了几分:“儿臣明白了。”
赵成宇心中暗自思量,虽然自己是穿越而来,但此刻已贵为一国之君,自然不能以常人之态自居。那些妃子,说到底,也是心甘情愿伴他左右,他又何必过于介怀呢?
正当他沉浸在思绪之中,忽闻小框子在外高声通报:“高丞相求见!”
赵成宇心神一凛,瞬间从回忆与思绪中抽离,将高丞相求见之事暂且搁置一旁。
城外,一片辽阔的空地上,蒙将军秘密囚禁李青的帐篷孤零零地矗立着,知晓此事者寥寥无几。这帐篷被重重守卫,严密监视,仿佛与世隔绝的牢笼。李青蜷缩于冰冷的地面上,连维持站立的微薄之力都已丧失,逃跑更是奢望。
蒙将军操练归来,汗水浸透了衣衫,发丝间还挂着晶莹的汗珠。他步入帐篷,守卫们迅速将门帘拉紧,不透一丝窥探的缝隙。
“身为将军,真是自在,”蒙将军冷笑道,“既可随心所欲地操练兵马,又能夜夜笙歌,享受美人的温柔乡。李大人,你意下如何?要不我也叫几个美人来,为你添添乐子?瞧你这副丧气样,我都提不起兴致审问你了。”
李青拼尽全力,勉强抬起肩膀,将头靠在身旁的木架上,声音微弱如蚊:“也好,让我在临死之前,也做一回逍遥鬼。”
蒙将军放声大笑:“哈哈!怎么,你不再追随你那个所谓的‘天命之人’了?”
李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呵呵,‘天命之人’拥有转生的神通,他是这世间的二生之人。我若追随他,亦有机会重获新生。到那时,你们这些凡夫俗子,都将匍匐在我的脚下!”
蒙将军的笑声更加狂放:“可笑至极!李大人,你莫非是读书读傻了,竟对那些自称拥有前世记忆的江湖术士深信不疑?我虽非饱学之士,但也不至于如此愚昧无知。你那些夫子论道的学问,莫非都随着流水一去不复返了?”
李青突然发出嘶吼般的大喊:“是真的!是真的!我亲眼见过‘天命之人’!他能洞悉万世之后的未来,知晓万年之前的过往,更能预知即将降临的灾祸!你才是井底之蛙,见识短浅!”
蒙将军轻叹一声,嘴角勾起一抹无奈却又宽容的笑意:“罢了,罢了!或许这便是我性格中那抹难以割舍的慈悲吧。夫子常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岂能忘却此训?也罢,就让我略尽地主之谊,即刻筹备宴席,权当为李大人添上一抹欢颜。”
尽管行事隐秘,蒙赦仍悄悄召集了几位心腹,从青楼中赎得两名女子,带至那仓促整理的帐篷之内,为众人献舞。帐篷内,一股不易察觉的血腥味顽固地徘徊,无风之时,那气味便愈发浓烈,宛如腐鼠之息,令女子们心生怯意。然而,随着酒香渐浓,宾客们的欢愉之情也随之高涨,那些细微的不适逐渐被欢声笑语淹没。
唯独李青,倚坐一旁,神色萎靡,只是机械地咀嚼着桌上的果实。蒙大将军心思缜密,严禁李青触碰任何肉食或谷粮。他深知,受刑之人一旦沾得半点米粮,体内便仿佛被注入一股不屈的力量,反抗之意油然而生。为了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使之从根源上失去反抗之力,只能以蔬果清水度日,如此,即便月余,性命亦能维系。
在这看似狂欢实则暗流涌动的夜晚,每一口果实的咀嚼,都似是对李青意志的又一次无声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