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攥着b超单,冰凉的纸张边缘硌得掌心发疼。屏幕上的胎儿已经成型,小手小脚像莲藕一样一节一节地蜷缩着,心跳声“咚咚”地响,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
“田女士,胎儿发育一切正常。”医生的声音温和,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我的神经。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说不出话。六个月了,这个孩子在我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可我却越来越不确定,他该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手机震动,是陈霖的消息:“妈又闹了,说孩子不是我的。”
我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最终什么也没发出去。
我和陈霖在一起三年了。他是公司新来的副总,比我小八岁,年轻、英俊,说话时总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第一次见面是在部门会议上,他站在投影前分析数据,指节敲击屏幕的声音清脆利落。我坐在台下,心跳突然快得不像话。
后来他开始频繁找我,说是讨论工作,可眼神却总在我脸上多停留几秒。再后来,他约我吃饭,酒过三巡,他突然握住我的手:“田姐,你比那些年轻小姑娘有意思多了。”
我笑,心里却发虚。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43岁,离过一次婚,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女儿。而陈霖,28岁,未婚,家境优渥,母亲是退休教授。我们之间隔着的,不仅是年龄,还有阶层、阅历,甚至……命运。
可爱情来了,谁又能挡得住?
“你妈说什么了?”我问他。
“老一套。”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我老牛吃嫩草,说我有个二十多岁的儿子,比你还小几岁,她接受不了。”
我沉默。陈霖确实有个儿子,是他前女友留下的。那女孩比他大两岁,大学时恋爱,后来分手,孩子归了女方。陈霖每个月都会给抚养费,偶尔也会去看孩子,但从不带回家。
“还有,”他压低声音,“她说我那方面不行,怀疑孩子不是我的。”
我猛地抬头,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
“田青,你信吗?”他盯着我,眼神里带着受伤和愤怒。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陈霖的母亲是个强势的女人,退休前是大学教授,说话做事一丝不苟。第一次见面是在我家,她穿着得体的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目光却像x光一样扫视着我的一切。
“田小姐,听说你离过婚?”她笑着问,眼神却冷得像冰。
“是的。”我点头。
“孩子多大了?”
“上大学了。”
她点点头,没再说话。
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瞧不上我。在她眼里,我不过是个离过婚的中年女人,配不上她儿子。
“做亲子鉴定吧。”我终于回复陈霖。
他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你什么意思?怀疑我?”
“不,”我深吸一口气,“是你妈怀疑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他低声说:“好,我安排。”
亲子鉴定的结果需要两周。这两周里,陈霖开始躲着我。他不再接我电话,不再回我消息,甚至连公司都很少来。我打听到,他妈妈给他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25岁的姑娘,家里做房地产生意。
我坐在空荡荡的家里,突然觉得可笑。六个月前,我还是那个自信从容的田青,现在却像个笑话一样,等着一个男人来证明我的清白。
鉴定结果出来的那天,陈霖终于回了消息:“晚上见。”
我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他最喜欢的那条红裙子,化了淡妆。可当他推开门时,我却愣住了——他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女孩,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得天真烂漫。
“田姐,这是我妈给我介绍的林小姐。”他笑着说,“我们打算结婚了。”
我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孩子的事……”我艰难地开口。
“哦,鉴定结果出来了。”他耸耸肩,“孩子确实不是我的。”
我笑了,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后来我才知道,陈霖早就知道孩子是他的。他妈妈找人做了假鉴定,就为了逼我离开。
“为什么要这样?”我问他。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我妈说得对,我确实接受不了。你比我大八岁,还有个大学生女儿,我们的未来……太复杂了。”
我点点头,终于明白,这场爱情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
现在,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攥着新的b超单。这一次,是我一个人的孩子。
手机再次震动,是女儿的消息:“妈,我周末回家,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我回复:“好。”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b超单上,胎儿的小手小脚依然清晰可见。我轻轻摸了摸肚子,低声说:“宝贝,妈妈会好好爱你。”
这一次,没有背叛,没有谎言,只有我和我的孩子。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捏着新的b超单,指尖微微发颤。屏幕上的胎儿安静地蜷缩着,像一颗小小的豆子,心跳声“咚咚”作响,像是在提醒我——他还活着,而我的人生,也必须继续。
手机屏幕亮起,是女儿发来的消息:“妈,我周末回家,想吃你做的红烧肉。”
我盯着那几个字,眼泪突然就砸在了手机屏幕上。
那天晚上,陈霖离开后,我坐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盯着茶几上的亲子鉴定报告发呆。纸面上的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进心里——“排除陈霖与胎儿的生物学亲子关系”。
可笑的是,我竟然信了。
直到三天后,我在公司楼下撞见陈霖和一个年轻女孩十指相扣地从咖啡厅里走出来。女孩笑靥如花,而他——那个曾经对我说“田姐,你比那些年轻小姑娘有意思多了”的男人——眼神温柔得让我陌生。
我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们亲昵地告别,女孩娇嗔地捶他的胸口,他笑着揉她的头发。那一幕像一把火,烧光了我最后的理智。
我冲过去,指甲掐进掌心:“陈霖,这就是你说的‘接受不了’?”
他脸色骤变,下意识把女孩护到身后:“田青,你冷静点……”
“冷静?”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字,“你妈找人做假鉴定逼我离开的时候,你怎么不让我冷静?你现在跟这个小姑娘卿卿我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
女孩惊恐地睁大眼睛,而陈霖的脸色白得吓人。
后来我才知道,陈霖妈妈早就联系了一家私立医院,花高价做了假报告。她甚至威胁陈霖:“要么娶林家小姐,要么断绝母子关系。”
“她给你灌输了什么?”我冷笑,“说我骗你感情?说我图你家钱?”
陈霖垂着头,手指死死攥着拳:“她说……你只是寂寞了,想找个年轻的玩玩。”
我突然笑出了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原来在他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女人?
我搬出了我们同居的房子。临走那天,陈霖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你放心,”我拎着箱子头也不回,“我不会让你负责这个孩子的。”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现在,我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这是我和前夫结婚时买的,女儿小时候最喜欢在客厅的地毯上爬来爬去。如今地板有些褪色了,但阳光照进来时,依然暖烘烘的。
我抚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突然想起今天产检时医生说的话:“胎儿很健康,孕妇要保持好心情。”
好心情?我摸着肚子苦笑。失去了爱情,失去了对未来的幻想,甚至差点失去了自己——可这个孩子,却让我重新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周末,女儿拖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她已经是大二学生了,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笑起来还是小时候的样子。
“妈,我回来了!”她放下包,突然愣住,“妈,你……”
我下意识捂住肚子,却还是晚了一步。
女儿的眼睛瞬间红了:“多久了?”
“六个月。”我轻声说,“是个男孩。”
她扑过来抱住我,眼泪浸湿了我的肩膀:“妈,你别怕,我养你。”
我拍着她的背,突然想起陈霖妈妈的话——“我接受不了”。
可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我的女儿,比陈霖那个还没见过面的未婚妻,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晚上,女儿趴在我肚子上听胎动。小家伙似乎感应到了,突然踢了一脚,女儿惊喜地叫起来:“妈!他在动!”
我看着女儿脸上绽放的笑容,突然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或许是命运给我的最好礼物。
三个月后,我生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婴。女儿守在产房外,第一时间冲进来抱起弟弟,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脸上:“宝贝,我是你姐姐哦。”
我虚弱地笑着,看着母女俩嬉闹的样子,心里突然无比安宁。
一年后,我在幼儿园门口接女儿放学。她牵着弟弟的小手,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弟弟,幼儿园不能抢小朋友的玩具哦。”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
手机震动,是陈霖发来的消息:“田青,我能看看孩子吗?”
我盯着屏幕,缓缓打下一行字:
“他叫陈念,是你儿子的名字。但现在,他是我的光。”
窗外,春风拂过树梢,树叶沙沙作响。我抱着陈念,轻轻哼起歌谣。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有些爱情会背叛你,但生命永远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