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遗族其实是个很庞大的群体,他们分布广泛,但往往聚集在九洲的最边缘、气候最恶劣的地方,如北洲荒漠和南洲临海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他们的出现和产生其实极具戏剧性,这要追溯到人族气运还未登顶、大夏即将建立之时,当时妖族魔物占据九洲山河过半,不过道儒佛三家修行已经逐渐步入正轨,人族鼎盛近在眼前,当时的天下英雄皆在思索人族接下来的路。
有人说要重视修行者,抛弃凡人,有人说要建立王朝,仙凡共生,有人说斩尽妖魔,然后划出一洲之地给凡人生存,余下的交给仙人,那是个疯狂的时代,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而有位天赋异禀之辈,突发奇想,欲以自己大道作凭,助千百万凡人踏入修行路,要让九洲仙凡不分。
偏偏这人还真是一位顶尖的圣人大能,于是他广收凡人为徒,将自己的大道锤炼成一种类似灵果的东西,只要吃下一部分便可得到修为。
这想法其实并不算逆天,如今的佛宗大道乃至当初剑圣许下的吟诵他歌者可借他剑气的誓言其实都与此类似,属于人为降低修行的难度。
但问题是他的手段太直接了,所有信众的修为都寄托于他一人身上,有违天理,风险过大。
所以虽然他信徒众多,但并不被其他修行势力所接受。
而随着分的越多,其信众的实力自然就越小,当到达一个数量级后,他的大多数信众其实只能得到体力的提升,只有极少部分天赋本就契合者才能真的得到他实力的加持。
而这还不是最惨的,造成千百年悲剧的种子开始于三教合流,人族立国。
三教与姜家始祖通过协商确立了人族的未来规划,要整合气运,掌控九洲,而这个时候,人们忽然发现,吃过他大道之人竟然不在人族气运之内!
原来为了方便信众能得到更多的提升,他大量的杂糅各种精华神兽血脉用来提升那灵果的品质,他自己的大道也在潜移默化的受到污染,当人们发现这个情况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和他的信众虽然还是人的外表,但实际上体内血脉都被他大道所化的灵果污染,成为了“非人非妖”,已经是一个新的物种了。
不是人,自然不享人族气运,不是人,自然受到人族气运的镇压。
那时候双方曾尝试过各种解决方法,战争、谈判、拯救等等,但最终三教放弃了他们,所谓遗族,就是被人族遗弃的种族。
而在二玺凝练而出时,这位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能也被人族气运冲击,据说大道和他都被人族气运挤压进了自己的神龛里。
只要人族气运不倒,他便永世不能在世间出现,没有任何人救的了他。
于是那时的人们管他叫“无救魔尊”,管他的神像叫“无救神”。
可无救魔尊虽然避世,但他的信众却留了下来。
按理说这些人可以说人话,长得也是和人一样,本该慢慢融入九洲,或者缓缓的消亡。
但偏偏这里面又出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那就是遗族人和普通人之间存在着复杂的生殖问题。
二者结合,生下来的孩子必然是遗族血脉,而遗族血脉又会有一定的身体加持,可以通过参拜“无救神”获得力量,所以生存几率胜过凡人,但又天然无法亲近三教和得到人族气运,以至于完全没有修行的天赋。
一个超过凡人却无法成仙的群体,如果放任,很可能最终凡人会完全被污染,仙人又数量不足,人族逐渐衰落,遗族成为“人”。
一个本就复杂的问题自然会衍生出无数更多的问题。
当时的三教领袖果断的做出了决定,他们将遗族驱离九洲核心地域,封锁在苦寒之地,让他们自己生养,不要污染人族血脉。
所以千百年下来,遗族逐渐落后于九洲人族,这不仅在修行上也在社会发展程度和文化上,于是三教也逐渐放松了管制,遗族却也无法回到人类社会中了,双方只在边界处彼此交流,却少有通婚或者混居。
而唐真此时之所以不相信第一大菩萨的那句“真诚”,就是因为不合理。
这些遗族参拜“无救神”是几乎唯一的修行路,每一个遗族先天体质都很好,但只有觉醒的人才能继续提升,最被无救魔尊眷顾者甚至能达到准圣的境界。
但参拜密宗,除了能得到密宗的讲经和一些文化教育,并不能得到强大的力量。
起码唐真从没见过遗族人将其他神像和“无救神”并列。
“无救此人其实也是心含善果,只是造化弄人,最终只留下千年的恶名。”第一大菩萨看着那祭坛最上方无首的神像叹气道。
唐真微微点头,这位之所以成为魔尊,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实在害了太多人了,可能是害人最多的魔尊之一,那一条路不仅是当时走上去人受尽磨难,到如今九洲天下还不知有多少遗族后代挣扎在最苦难的生存环境之中。
危害到了这个地步,你是没法用论心不论迹来辩驳的,当年三教所做虽然也有错漏,但那时大家都是摸石头过河,最终结果已经说明,无救选的这条路是错的,起码三教确实保了人族千百年的太平。
到了今日无救魔尊已然不知生死,有人猜测魔尊本体可能已经亡故,但其大道所化的那灵果因为藏于神龛不断受人祭拜,所以反而存活了下来,这也是到如今依然有遗族人能通过参拜“无救神”觉醒的原因。
“你们没尝试教他们佛法?”唐真随口问道。
“自然试过,不过收效甚微,倒是佛门武学能多少提供一点帮助。”第一大菩萨背着唐真走进一处草屋,草屋里味道微微有些刺鼻,但尚能忍受。
“真君,你且在此处暂歇,我去为你拿些内伤药来。”第一大菩萨将唐真放在草席上。
唐真点头,他看着大菩萨离开,正准备闭目调息,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响,应该是遗族的祭奠结束了,部落里的人开始散开,有几个黑黑的大小不一的孩子出现在唐真所在的草屋门口。
似乎是被老五吸引过来的。
他们小心翼翼的靠近,伸手摸摸又嬉笑着跳开,老五也不恼,安静的站在那里,像是威风凛凛给唐真守门的大将军。
唐真看着孩子们,心情不错,最近唐假失踪,耳边终于安静了下来。
此时忽然有一个孩子走到老五面前,他双手合十,对着老五鞠躬道:“阿弥陀佛!”
所有孩子便也跟着鞠躬道:“阿弥陀佛。”
唐真看着这一幕,偏过头,心中的不解开始翻涌,密宗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他总觉得这远离九洲的北群岛似乎藏着什么秘密!
可心思一直在转,却一直没有找到问题所在。
“真君在看什么?”第一大菩萨弯腰走进草屋,他将一团草药递给唐真,然后席地而坐道:“我宗刚刚传来消息,邀请真君路过时去往我宗参观一二,有长老想与真君做笔交易。”
唐真把那团古怪的草药送进嘴里,嚼起来真是苦涩异常。
。。。
嘴里的腥甜缓缓咽下,知了和尚抬起头看向面前的法源寺方丈。
“知了,莫要让我为难。”老方丈语气和蔼。
“方丈与小施主,莫要让我为难才是。”知了和尚笑着摇头。
此时法源寺的大堂内佛像已经抬眸,阵法被完全激发,淡淡的佛音回荡里,方丈站在知了身前,而无名站在知了身后,斩马刀贴着青砖,闪着冷冽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