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邦哥,冷静。”赵振国早有准备,“你看清楚了,这些都是二手货,型号老旧,瑞士那边也确认了,不属于严格禁运范畴,是以‘商业用途’申报的。而且,我们不是直接运回国内,是先放在狮城的仓库里,作为‘库存商品’。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运回去,我们再想办法,比如拆解、伪装……总之,东西先拿到手再说!这都还没拿到呢,你着什么急么?”
周振邦看着赵振国那副“胆大包天”的样子,又看了看那份看似“合规”的合同,感觉自己的心脏病都要犯了。
赵振国看周振邦又要急眼了,双手一摊,显得既无辜又大胆:
“这都还没影儿的事,能不能办成还两说呢,你着什么急嘛!”
周振邦再一次深刻体会到,看着赵振国,就像看着一个在万丈悬崖边戴着镣铐跳舞的人,舞步花哨,随时可能坠落深渊,引得周围人一起万劫不复,可偏偏这家伙每次都能在最后关头奇迹般地稳住,甚至还能往前蹦跶两步。
“你……你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周振邦几乎是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所有流程,从采购、运输、到在狮城的仓储,必须滴水不漏!运输环节绝对不能出任何问题!一旦被查扣,后果不堪设想!”他已经上了这条贼船,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把漏洞堵上。
“放心,振邦哥,我心里有数。”赵振国安抚道,但眼中闪烁的,分明是冒险家看到宝藏时才有的光芒。
周振邦喘了口气,突然想到一个关键问题,他狐疑地看向赵振国:
“等等……不是,你怎么说服李超人帮你的?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事情,以他的身份和谨慎,怎么会轻易替你牵线搭桥?你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
赵振国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堪称“憨厚”的笑容,语气也变得格外“真诚”:
“额……这个嘛,李先生一心爱国,关心国内建设,看到我们急需提高工业水平,自然是愿意伸出援手的!这是赤子之心,桑梓之情啊,振邦哥!”
“放屁!”周振邦直接冷哼出声,一个字都不信。
李超人那是何等人物?纵横商海几十年,慈善要做,但绝不会拿自己的核心商业信誉和国际关系去冒无谓的风险。
没有足够分量的筹码,他怎么可能点头?
赵振国讪讪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辩解。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说,实在是……拿国宝猫熊“小团子”继续画大饼,像吊着胡萝卜一样“吊”着李超人办事这种事情,有些难以启齿。
再说了,在他自己心里,也更愿意相信李超人愿意帮忙,主要还是出于拳拳报国之心,才不是因为惦记着他家里那只哼唧哼唧的黑白团子呢!
对,一定是这样的!
至于周振邦信不信,那就不关他的事了,反正李先生那边确实是开始推动了。这就够了。
其实,赵振国想要“画大饼”、进行深度捆绑的对象,可远不止李超人一个。
毕竟那位可是说过,要把朋友搞的多多的!
赵振国目光炯炯,向周振邦阐述着他的构想:
“我们要看到的,不仅仅是狮城本身的机遇,更是它背后所连接的整个南洋!这里盘踞着实力雄厚的华商群体,他们手握巨量的资本、遍布东南亚乃至欧美的人脉网络,还有他们几代人在海外摸爬滚打积累下来的商业智慧和管理经验。
“把他们的力量,和国内庞大的市场、迫切的发展渴求连接起来,这才是真正的大买卖,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桥梁!”
周振邦眉头紧锁,习惯性地泼冷水:
“想法是好的。但这些人个个都是人精,在商言商。而且他们对国内目前的情况不了解,甚至因为历史原因抱有很深的顾虑。你想靠什么打动他们?空口白话,画饼充饥吗?”
“当然不是!”赵振国成竹在胸,“靠文化认同,靠血脉乡情,但更要靠实实在在、能让他们看得见、摸得着、并且为之动心的项目和前景。”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而且,我们要找的,不是普通商人,是那些在关键时刻有魄力、有担当,骨子里有家国情怀的领袖级人物。”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
而这一次,机会悄然来临的方式,充满了文化的厚重与历史的因缘。
在考察团既定的行程中,有一项是参观由着名侨领、爱国老人陈先生倾资创办的南洋华侨中学。
校舍庄重,绿树成荫,洋溢着浓厚的中华文化气息与严谨的学风。
在校史馆内,赵振国驻足于陈列着陈先生“倾家兴学”、支援抗战的珍贵史料和照片前,久久不语,神情肃穆。
他并非全然作秀,而是真正被那种“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赤子情怀所震撼。
也正是在这里,他注意到,一位身着传统中式绸衫、白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精神矍铄的老者,在几位随从的陪同下,也在默默地观看着这些展品。
老者眼神深邃,饱含着追忆、自豪与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赵振国心中一动。他眼巴巴地瞅着周振邦,周振邦欲哭无泪,却只能认命般地去打探消息。
要不说赵振国眼力不一般呢,这位老者正是陈先生的族侄,在狮城本地颇具声望的实业家陈延年,主要经营橡胶园和航运业务,且一直热心华社公益,是当地华人领袖之一,而且神龙见首不见尾,很少出席公开场合。
看赵振国跃跃欲试,想要结识这样一位老先生,周振邦觉得头痛极了,不过转念一想,这货碰个壁也好,就不折腾了。
对于这样一位德高望重、见惯风浪的长者,赵振国知道,直接上门谈生意,必然显得唐突且功利。
他采取了更迂回,也更显诚意的方式。
他通过华侨中学一位对他颇为赏识的老校长,转呈了一封以个人名义写的信和一幅白石老人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