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歌循声望去,见裂缝中探脑的竟是佛子。
对于幻境早已烂熟于心的他,瞬间识破先前佛光万丈的佛子或是心魔作祟,亦或是饿鬼道的幻境。
眼前佛子才是真的,他割裂空间而入。
佛子见他的情况,不由地叹道:“你怎把悟得的佛性灭了?太可惜了吧。”
萧天歌颔首轻叹:“不可惜,佛性若不能为我所用反生心魔,是我学艺不精罢了。”
佛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神色平淡的评价道:“这倒是纯粹了许多。”
萧天歌忽而低笑出声,指尖绕着腕间墨色光轮打转:\"如今我这一身魔焰翻涌,佛子可愿替天行道,降了我这恶魔?\"
佛子垂眸抚过念珠,莲台上的金光穿透殿内残雾:\"施主可知为何饿鬼试炼要以潜力为引?\"
他指尖弹出一枚光蝶落于萧天歌掌心,\"你逼出佛性时并未被贪念吞噬,反以杀性为舟渡了心魔——这恰恰是'不贪于佛,亦不贪于魔'的自在。\"
萧天歌指尖的光蝶突然化作佛印,与他眉心暗金魔纹相撞却未爆鸣,反而交融成琉璃色光点。
他挑眉看向佛子:\"这般说来,你倒觉得我杀生有理了?\"
\"非关杀生,\"佛子袈裟无风自动,露出内衬的《心经》残页,\"我只见你斩碎幻境时,哪怕魔焰焚心时,仍有一丝慈悲未灭,这便是佛性,你便是可度之人,岂能杀之!\"
萧天歌此时魔气滔天,忍不住挑眉道:“哦?那佛子打算怎么度我?”
佛子轻笑一声,竟从裂缝中缓步踏入满地黑气。
墨色咒纹爬上他的袈裟边缘,却如遇春水般自动退散。
他抬手接住一缕黑气,任由其在掌心凝成光蝶:“施主的佛性何须我度?”
莲台在脚下展开,与萧天歌腕间光轮遥遥共鸣,“说不准……”
他指尖拂过萧天歌眉心魔纹,光蝶突然钻进暗金裂痕:“是我要借施主的杀性,度这浮屠塔的千年业障。”
殿外深渊浊气突然掀起巨浪,佛子转身望向裂缝,袈裟上的金莲竟映出萧天歌方才斩碎的魔影:“度人者人恒度之——施主可愿与我,做这颠倒因果的买卖?”
萧天歌目光微凝,上下打量佛子片刻,忽而朗声笑道:“你这佛子当真是有意思,与我见过的那些佛家都截然不同。”
佛子嘿嘿一笑,指尖拨弄念珠,突然有暗光从佛串缝隙透出:“能在这浮屠塔镇守千年恶灵的,若只知念阿弥陀佛的,早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说罢他抬手轻挥,满地黑气竟如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涟漪中映出层层叠叠的佛魔之争。
那些被镇在塔底的上古恶灵,每一道锁链上都刻着佛子亲手写下的灭魔咒文,却又在咒文间隙藏着渡魂经幡的纹路。
“慈悲是渡人的舟,杀性是护舟的桨。”佛子望向萧天歌腕间的墨色光轮,笑意中多了几分晦涩,“这能驯服恶灵的杀心,究竟是魔焰……还是佛火,不重要,佛……也有怒。”
萧天歌身形微震,喃喃自语:“是佛是魔……竟不重要?”
佛子眼中戏谑更浓,指尖拂过念珠轻笑道:“施主说呢?”
这一句反问如九雷灌顶,萧天歌猛然想起自己踏入浮屠塔的初心。
他从未想过成为普渡众生的佛,亦不想做操控恶灵的魔,不过是想让那些被咒力折磨的魂灵脱离苦海。
掌心残留的黑气突然泛起暖意,与光轮深处的琉璃光点交相辉映,竟如阴阳鱼般流转出和谐之美。
“对啊……”他望着掌心光雾轻声道,“我只愿他们解脱,是佛是魔又何妨?”
抬头时眼中已无迷茫,只剩释然的笑意,“佛子此问,胜读十年经卷。”
说罢他双手合十,对着佛子郑重鞠躬。
这一礼,既是谢他点破迷津,亦是敬这能容佛魔的通透心境。
佛子见状双手虚扶,莲台上金莲盛开,竟有琉璃色光雨自塔顶落下,将满地黑气洗成淡金:“施主既悟得‘本心为舟,何惧江海’,便随我去第二层——”他望向裂开的虚空,眸中闪过万千咒文,“该让那些被执念困住的老家伙们,瞧瞧什么叫真正的解脱了。”
萧天歌颔首随佛子迈出裂隙,周身金绳应声崩解,化作光点消散在空中。
第一层空间的金光扑面而来,他望着累得气喘吁吁的大队长,心中暖意翻涌。
原来这一路被贪念金绳捆缚时,竟是大队长拼尽全力在裂隙外斩断锁链。
“辛苦了。”萧天歌朝大队长行了一礼,目光扫过其袖口翻卷的咒纹伤痕。
大队长摆了摆手,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佛子可算把你捞出来了,再晚点那些贪念金绳就要和你灵核共生了。”
萧天歌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对着他感激地笑着,默默承了他这份情义。
随着佛子带领下,萧天歌踏入第二层。
而就在这一瞬间,他所不知道的是,他的黑色魔气之中竟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红光闪过。
那是比暗金更妖冶的色泽,像是被压抑的杀性在佛光下偷偷滋生。
只是转瞬间,红光已隐入墨色纹路,不再显露。
佛子在前面引路,向着他介绍起来:“第二层是畜生道,对应的是天性,还请施主自行感悟吧!”
萧天歌踏入其中,眼前浮现万千兽形恶灵,或噬咬厮杀,或伏地哀鸣,皆困于弱肉强食的天性牢笼。
他望着狼首恶灵眼中的求生本能与鹿首恶灵眸中的恐惧泪光,忽觉腕间黑气不再灼人。
所谓天性,不过是被环境扭曲的生存执念。
所以那些上古恶灵也好,这些飞禽走兽也好,也许他们的行为只不过是他们最本性的需求。
佛子轻笑颔首:“正是如此。善也好,恶也罢,皆为本性的流转。施主不妨……寻寻自己最真的本性。”
话音未落,他指尖轻点萧天歌眉心。
下一秒,金光闪过之处,萧天歌的身影竟然在这个空间中化作一只蜷缩的白色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