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嫣看着信纸上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眼眶忍不住有些发热。
她怎么会不知道前方的艰难?
每日雪片般飞来的军情邸报,上面每一个冰冷的伤亡数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她的心上。她知道,他一定瘦了,也一定累坏了。可是在信里,他却总是报喜不报忧,只想让她安心。
这个傻瓜……
她将信纸紧紧地贴在脸上,仿佛这样就能感受到他写信时的气息。一股混合着酸楚、骄傲与无尽思念的复杂情绪,瞬间填满了她的胸膛。
她想他。
想得心都疼了。
她想念他坚实温暖的怀抱,想念他总能抚平她所有不安的沉稳声音,想念他看着自己时,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宠溺眼神。
没有他在身边,这偌大的皇宫,就好像一个华丽却冰冷的囚笼。凤椅再高,也抵不过他身边的一个座位;锦衣玉食再好,也不如他亲手为她剥的一瓣橘子。
她缓缓站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的金砖地面上。那长长的、凌乱的拖尾,随着她的动作,在身后无声地滑动。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带着湿气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和长发。她抬起头,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明月,喃喃自语,声音轻得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散。
“夫君……你那里,也是这同一轮月亮吗?”
“你……可有想我?”
就在她沉浸在无尽的思v念中,准备转身回到案前,为他写一封回信的瞬间——动作带着一种被思念彻底淹没后的、柔软而缠绵的不舍!
那迤逦于地、铺散凌乱长达五丈的墨金色苏锦拖尾,被她这轻柔的、带着无尽眷恋的转身动作悄然带动!
华贵的锦缎拂过冰凉的地面,发出极其细微的、如同情人低语般的“窸窣”声。
随着拖尾的轻柔飘起——赫然露出了里面那金线密织、在窗外清冷月华与殿内昏黄烛光的交织映照下、闪烁着如同最温柔的梦境般温暖而缱绻光芒的“满地织金”内衬!
那只布满整件睡裙和连体拖尾的凤凰纹路,在瞬间迸发出一种不同于以往任何时候的、充满了无尽思念与似水柔情的、无比柔软而动人的金芒!
那光芒里,没有帝王的威严,没有统帅的决断,只有一位妻子对远征丈夫最深沉、最纯粹的爱恋与牵挂。尊贵、辉煌,却在此刻,化为了这世间最动人的情诗。
裙摆落下,将那片温暖而柔软的金光,连同她心底最深的秘密,一同掩盖。
慕容嫣走到书案前,重新铺开纸张,提起笔。这一次,她写的不再是冰冷的军令,也不是威严的圣旨。
“夫君,见信如晤。长安海棠已谢,池中新荷正绿。波斯猫甚顽,抓坏了神凤降世裙的拖尾流苏,朕欲罚之,又念其憨态可掬,终不忍。前线苦寒,望君珍重。勿食冷物,夜深加衣。帐中若有莲子,可命庖厨煮羹,聊解相思。归期未问,君心我心。盼……”
她写得很慢,很慢,仿佛要将这满腔的思念,都倾注于笔端。
窗外,月色溶溶,夜凉如水。
相隔数千里,一对帝国最尊贵的夫妻,在同一轮明月下,分享着同一份刻骨的思念。
......
北疆的战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林臻率领的大乾主力,与乌维的漠北主力,隔着数百里的荒原对峙。双方都很有耐心,谁也不肯轻易发动大规模的决战。战场的主角,变成了双方的轻骑兵和斥候。
广袤的漠北草原,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无数支小规模的部队,如同黑白两色的棋子,在这张棋盘上互相追逐、袭扰、伏击、反伏击。几乎每一天,都有小规模的战斗在不同的地方爆发。烽火台的狼烟,时常在不同的方向升起。
林臻的帅帐,成了这盘复杂棋局的指挥中心。每日里,雪片般的军情从四面八方汇集而来,他又将一道道指令精准地传递下去。他就像一个最高明的棋手,沉着地应对着乌维的每一步棋,同时也在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然而,半个月后,一种不祥的阴影,开始悄然笼罩在大乾军的营地上。
最先出现问题的,是位于大军后方三十里处的一座辅兵营。营中数百名负责修缮军械、照料伤兵的辅兵,在短短三日之内,相继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病症。患者起初只是发热、乏力,继而开始上吐下泻,浑身起满红疹,不过数日,便会衰竭而死。
军中的医官用了各种法子,却始终查不出病因,也找不到有效的治疗方法。恐慌,如同瘟疫本身,开始在辅兵营中迅速蔓延。
消息很快便传到了林臻的帅帐。
“瘟疫?”林臻听完军医官的汇报,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绝不简单。行军打仗,因为水土不服、卫生条件差而爆发疫病,并不罕见。但这次的病症,来得太过蹊跷,发病快,死亡率高,而且只集中在一座特定的营地里爆发。
“立刻封锁那座辅兵营!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林臻当机立断,“将所有患者集中隔离,他们的所有用具,全部焚烧!传令全军,注意营地卫生,所有饮水,必须煮沸后方可饮用!”
“是!”医官领命,匆匆退下。
“王爷,”一旁的郑蛟元帅面色凝重,“此事……怕不是天灾那么简单。末将担心,是漠北人搞的鬼!”
“本王也这么想。”林臻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乌维正面打不赢,就开始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了吗?”
他立刻传令“夜枭”,秘密调查辅兵营近期的所有物资来源,尤其是水源和食物。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瘟疫之事发生的第三天,又一件怪事发生了。一支由赵破虏麾下骁骑营负责护送的小型粮队,在距离主营仅有二十里的地方,突然遭遇了“山火”。一夜之间,五百石军粮和数十辆大车,被烧得干干净净。
负责此事的校尉回来请罪,说他们当夜扎营在一片枯草滩旁,不知为何,半夜里突然起了大风,远处一点火星被风吹来,瞬间便引燃了整片草滩,火势蔓延太快,他们虽然全力扑救,但终究没能保住粮草。
“山火?”林臻听着校尉的汇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