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妃,怎可妄言!怎可妄言!”
那臣子被绯晚一通话骂得狗血淋头。
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气得浑身哆嗦。
“陛下,微臣一片丹心,进言不可妄动干戈,也是为江山社稷着想,为大梁基业着想!臣自从为官,两袖清风,生活简素,哪里有什么富贵荣华可言?皇贵妃竟然如此污蔑,臣愿以死明志!但请陛下在臣死后,剪除这个妖妃!她竟敢对朝政大放厥词,绝对是祸国的妖妃,有她在,我大梁永无宁日啊!”
“陛下,臣不能为陛下尽忠了。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人叩首之后,竟猛然站起,直接闷头冲向龙书案的桌角。
竟是要触头而死,血溅御前!
“哎呀!”
“万万不可!”
周围几个臣子见状大惊失色。
想要拦住他已经来不及了。
皇帝也是一惊。
只感到心脏猛跳,胸口窒闷。
然而他坐在书案之后,又哪能阻拦。
御前宫人都在墙角站着,侍卫们更是值守殿外。
一时间竟没人能上前拦阻,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的脑袋撞向案角。
砰!
闷响。
转折发生得猝不及防。
众人反应过来之时,这寻死的人,已经脸着地,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了。
不是脑袋撞到了案角上,而是额头和鼻子撞在了地砖上。
那声音,听着都疼。
大家看看趴地的人,再看看距离他不远,还拽着他袍角、单膝蹲在地上的皇贵妃……
震惊于皇贵妃的眼疾手快,反应灵敏。
“本宫无事,你们去瞧瞧他的情况。”
绯晚松手,从容起身,走到皇帝面前福身行礼。
“陛下恕罪,臣妾一时气愤,话说重了,让这位大人情绪激动。臣妾愿意领罚,请陛下处置。”
嘴上告罪,但脸上,她并没有半点惶恐认错之色。
只是平静。
皇帝叫了太医,让宫人把那个摔出了鼻血、脑门也肿了的臣子抬下去看伤。
又捂着胸口,呵斥陆龟年等人。
“朕身体不适,你们不依不饶要见驾,竟还敢在朕面前寻死,是在逼宫吗!你们要是还拿朕当天子,就立刻消失!”
“臣错了,臣不敢,臣即刻退下,深刻反省!”
陆龟年带头叩首,脚步飞快地倒退着出了殿门。
其他人见他这样,谁也不愿意留下来等皇帝骂,都飞快行礼告退。
“陛下……”
绯晚上前扶住皇帝:“您脸色不太好……曹滨,快传太医来!”
皇帝虚弱坐下,靠着椅背,缓了几口气。
太医赶来,飞快诊了脉,说皇帝是因骤然受惊而气虚,在皇帝掌心和手臂的几个穴位按了片刻。
皇帝脸色好了些许,再歇一会儿,缓和过来。
把太医和宫人都遣退,皇帝只留了绯晚在身边,慢慢走回内殿去休息。
“你刚才,并不是诚心认错。”他忽然说。
绯晚扶着他。
沉默一瞬,承认了:“是,臣妾不认为自己有错。这些人不顾忌陛下龙体,还要以死相逼,实在不像话。臣妾不懂朝政,可是这段日子奉命签阅奏折,看到了不少赈灾、平叛、治贪之事,深知陛下的辛苦,更明白陛下想守护天下、泽被万民的苦心。陛下想征讨,必定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们只能看到自己官位上的一亩三分地,哪有陛下目光深远,有什么资格死谏止战?”
她越说越气,原本柔媚的眉眼添了几分锋利。
头发是方才去外殿之前简单挽起的,发式简单,反而更衬出素白明净的容光。
“朕的晚晚比之以前,多了几分惠妃的英气。”
皇帝贪看。
觉得她更胜从前。
恍然顿悟,女子的柔媚里若夹杂一点硬气,竟是如此与众不同,见之忘俗。
对上皇帝贪恋的目光,绯晚薄怒的面色微顿。
继而赧然低头。
无措捏了捏衣角。
“陛下……臣妾多嘴了。臣妾到底是嫔妃,不该如此议论朝臣。”
“你此刻不是嫔妃,是朕最心爱的女人。爱人之间,说一说最近发生的事,有什么要紧?”
“多谢陛下宽容。只是以后,臣妾再不多嘴了,特别是在朝臣面前。”
皇帝闻言,牵起了绯晚的手,“多嘴又如何?朕喜欢你多嘴。何况,你多嘴得有道理。”
绯晚温柔抬眸,秋水一样的眸子深深注视眼前的男人。
剑眉斜飞入鬓,眉下是一双如墨如星的眼眸,鼻梁高挺如峰,薄唇线条分明。
不笑时,他凛然不可侵犯。此时唇角微扬,又似春风化雪。
他有一副好皮相。
若不是帝王,只是寻常情郎,他应该会让女子心旌摇曳吧。
只可惜……
他是皇帝,且极会谋算。
他此刻的宠溺温情,不过是因为她的美貌重新让他惊艳,重新走入他的眼里心里。
且关键是,她还不只仅仅是个花瓶美人,而是能帮他批奏折偷懒,能帮他怒斥臣子的帮手。
绯晚看得清。
所以一点也没心动。
脸上娇羞不已,心底平静无波。
世间寻常男子大多渴望有个贤妻,再有个美妾。
同时拥有贤内助和美娇娥,既能省心省力,还能纵情声色。
而她虞绯晚,此时对于帝王来说,既是助手也是娇娥,以一人起到两种作用,他又岂会不爱!
她用了近两个月的时间退到后面,精熟了奏折,再以绝美的姿态回到他面前。
他离不开她。惊艳于她。且因前段时间的冷落愧疚于她。
她这个时候局面大好,可比初封皇贵妃时他对她略有倦怠、略有警惕强多了。
以退为进,为的就是此时的进!
“陛下,一会儿太医给您新开的药该熬好了,您先休息片刻,容臣妾喂您吃药。”
绯晚服侍着皇帝重新躺下休息。
温声软语,细致体贴。
皇帝有意亲近,却被绯晚巧妙化解,加之他自己今天确实状态不佳,便作罢。
喝了药,他没多久便开始睡回笼觉。
绯晚守了一会儿,退到外头,以自己有些疲乏的理由,叫了太医郑淼过来诊脉。
在后殿暖阁,香宜按规矩伴在跟前,门外有自己的宫女守着,绯晚低声问郑淼。
“他近两个月的脉案医案,你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