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乡侯府的三公子,世子谢惟舟,因为在北瞿鞑子攻打京城时孤勇奋进,只带了两个平民武师,便闯入瞿兵中军,袭击瞿兵主帅南羽王成功。
事后,尘埃落定时,朝廷查实事实,论功行赏。
直接封了他一个武成侯的爵位。
原本他想做侯爷,要等家里老爷子归西,以世子身份请旨袭爵,得皇恩御赐才可成功。
晋乡侯府里宅门水深,两个庶出哥哥会不会从中捣乱,他能不能成功袭爵,还说不准。
但现在,他自己凭战功挣了一个侯爵之位,跟老爷子平起平坐。
那两个庶出哥哥再怎么搞事也比不过他了。
谢惟舟之前因为纨绔浪荡,满京闻名,家有妙龄女儿的贵妇人都躲着他家女眷走,生怕他的长辈给他说亲说到自家头上。
现在,则是截然相反。
纨绔,浪荡,逛花楼,惹是生非……
种种不妥,都成了他少年英杰的华丽镶边。
因为他孤身闯敌营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英武盖世,于是从前那些不像话的浪子行迹,便将他从高高的神坛上拽下来,成为可以接近的人杰。
一时间,晋乡侯府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贵妇人们纷纷登门拉关系,或直接或拐弯抹角地,想把家中适龄女孩许配给他。
他还在床上养伤,郎中说有终身瘫痪的风险时,便有闺中女儿宣布此生非他不嫁,就算他瘫一辈子,也矢志不渝伺候他一辈子。
如今他伤势养得差不多,能亲自上朝谢恩了,皇帝赐他爵位,赐他宝剑明珠,赐他宫城策马。
于是登谢府提亲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谢惟舟不胜其扰。
几日前写折子,请求边关御敌,远赴西北守国门。
皇帝留折几日,在昨日午后召他入宫,多加勉励,准了他的请求。
“大梁百年国祚,如今治世鼎盛,朕的朝堂,正缺你这样的年轻将军,为朕立不世之功。你伤势刚有好转便要远赴边陲,这才是真正的少年意气。朕倒后悔早生了几年,若是当初为皇子时与你相交,咱们一起到沙场上建功立业,才是爽快!”
谢惟舟躬身行礼:“臣一时侥幸,才得寸功,若无陛下龙威护佑,当日必定死于乱军中。陛下既不嫌臣莽撞愚鲁,臣又怎能不奋勇向前,若只在京城享受御赐富贵,岂不辜负陛下圣恩!臣此次到西北,必定舍生忘死,为陛下镇守边关!”
“谢卿打算何时启程?”
“臣这便回去收拾行装,十日之内启程。”
“冬日渐深,北疆更冷。不如过完新年,元宵之后春风起,天气见暖,再出京不迟。”
谢惟舟正色道:“为国守关,为陛下尽忠,怎可计较寒暑。如今在边关镇守的诸位将士不怕北方寒苦,微臣有何资格等开春?请陛下恩准臣即日启程!”
“好,好,好!”
皇帝大笑抚掌,连声称赞。
当场又赏了谢惟舟好些珠宝金玉。
甚至四名美貌宫女。
后来聊到家常,皇帝笑道:“论君臣,你叫朕陛下。论亲戚,你该叫朕一声表姨父。你表姨母若是听说你要去边关,恐要担心,今日正好你来,便去凤鸣宫见见她。”
谢惟舟力辞:“微臣进宫,只为赴北之国事,不为论亲。皇后娘娘乃后宫女眷,无要紧事,臣不应见。谢陛下恩赏,但恕臣不能领赏。”
他只讨论北疆事宜,之后便谢恩出宫了。
晏后后来收到消息,很是唏嘘,悄悄送了信给这个大外甥,也送信回国公府。
御前的情况,以及晏后暗中送信,绯晚都知道。
太监德荣私下经营宫内外勾通渠道,做不到晏后的生意,但却盯着晏后和宫外的沟通——这是当日敲掉宫中几条消息暗渠之时,特意为晏后留的。绯晚需要晏后和镇国公府随时通消息。
而绯晚手中的玉佩,便是谢惟舟昨日出宫之后,就暗中交到马小凤手上的。
今日转到了绯晚这边。
还附了一个小纸条。
——“我这一去不知何时回来,玉佩是我娘遗物,留给未来儿媳的。防着家中私下替我订亲,玉佩暂交你保管。没这个,一切订亲不作数,他们总不能找到宫中跟你索要。好好保管,待我回来妥当交还,谨记!谨记!”
绯晚把纸条烧了,灰烬洒在花盆里当肥料。
心中暗哼。
让本宫帮你保管财物,事先都不商量一下,理所当然就交了过来。
她将玉佩随便丢在梳妆台抽屉。
晚间,却不自觉将它拿了出来。
在安静的夜色里,轻轻握在掌心。
雕刻杏花的纹路,微微硌手。
他要去北疆了。
这一世,他赴北更早。
所以有充分的时间去筹谋准备。
所以。
不会像前世一样,最终遗憾收场了吧!
一定的。
绯晚暗道,我都能一改前命,走到了贵妃之位。
何况是他呢。
她握着玉佩渐渐睡着。
冬季的第一场雪,悄悄落于庭中。
吹雪宫里,芷书开窗,静观细雪,任寒气席卷入殿。
“隔烟催漏金虬烟,罗帏黯淡灯花结。”
“春日杏如雪,冬来雪如杏林烟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