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所言,不无道理.....!”
“我问你,赵德庆现在何处?”毛沧海身体前倾,盯着魏长乐眼睛问道:“监察院到底来了多少人?”
魏长乐也不隐瞒,道:“那位赵司马就在桃庄。”
“桃庄.....?”毛沧海眼睛微转,似乎意识到什么,压低声音问道:“魏长乐,你们监察院是否已经控制住桃庄?”
魏长乐心想也难怪南宫氏会派了毛沧海前来山南担任经略使,这位经略使倒也是精明过人,能够瞬间察觉到要点。
“暂时可以这样说。”
毛沧海冷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大人明白什么?”
“我明白你为何突然找上门来。”毛沧海冷冷道:“本官没有去过桃庄,但桃庄就在城西几十里外,我就算是瞎子,也多少了解一下情况。桃庄是卢渊明早在神都为相的时候就下令修建,他致仕回来之后也几乎没去过几次桃庄。但据我所知,山南道却有不少官绅时常前往,而且山内到处警戒,普通人非但无法靠近桃庄,甚至都不能进山......!”
魏长乐笑道:“看来大人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他们的行径还是有些了解。”
毛沧海冷哼一声,道:“本官知道,桃庄其实就是卢党聚集之所。你从桃庄得到卢党名册,其实也应证了我的猜想。”
“大人没有去过桃庄,自然也是担心去过之后,会让驸马误以为你与他们勾结在了一起?”
“这倒也是主要的原因。”毛沧海也是坦诚,“但也是希望不卷入是非之中。”脸色一沉,沉声道:“你们袭击了桃庄,刚好捕获了身在桃庄的赵德庆,逼他写下了认罪状,想以一道认罪状铲除卢党,可是如此?”
经略使当然想不到,魏长乐能够控制桃庄,是以女怪物小影为人质,与鹤翁达成了协议。
这样的遭遇,本就是匪夷所思,毛沧海当然不可能想象得到。
但他能够大致猜到桃庄的形势,以及魏长乐的目的,已经显出他极为了得的洞察力。
“大致如大人所言,只是......!”
“别只是了。”毛沧海叹了口气,“本官给你出一个主意。现在赶紧回到桃庄,带着你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桃庄。你们在桃庄如果搜到什么罪证,有能耐的话也可以带走,至于赵德庆或者其他人证,我劝你们不要带上,那只会成为累赘。带着罪证回到神都之后,将所有的罪证交给你的上司,然后上面要怎么做,就不管你的事了。”
魏长乐面不改色,问道:“大人是让我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毛沧海嘿嘿一笑,道:“不想半途而废,你们就等着全军覆没。魏长乐,你如实告诉我,你是否已经派人日夜兼程赶往神都求援?”
魏长乐不说话,不置可否。
“而且你是否已经将桃庄作为扳倒卢党的罪证?”毛沧海脸色冷峻,“你们在桃庄得到了诸多罪证,但有些罪证却不方便带走,唯有守住桃庄,等到神都的支援赶到,便可以利用桃庄的罪证对卢渊明及其党羽动手?”
魏长乐感慨道:“大人果然是睿智非常。”
“睿智个屁。”毛沧海没好气道:“你实话实说,你们拿下桃庄有多久了?”
“这个很重要?”
“当然重要。”毛沧海脸色冷峻,“赵德庆已经被你们捕获,他是山南道司马,三天两头都是与贾正清那帮人混在一起。如果他突然失去行踪,几日不见人影,你觉得卢党那群人会如何想?桃庄被你们监察院控制,失去了与卢渊明的联络,那条老狐狸难道不会起疑心?说不定老狐狸已经知道桃庄被你们控制,正在调动人手.......!”
“大人是说卢渊明要调兵去夺回桃庄?”
“夺不夺回桃庄不重要,重要的是摧毁桃庄的一切,包括桃庄内监察院的所有人。”毛沧海冷哼一声,“你们拿了桃庄的罪证,控制桃庄,老狐狸岂会让你们离开山南?你现在赶回桃庄,都可能晚了,但如果你想救你的同伴,也只能冒死赶过去带他们迅速撤离。”
魏长乐心下却是生出钦佩,道:“这可能是唯一一次可以扳倒卢党的机会,一旦错过,真的被他们摧毁桃庄,恐怕再也找不到铁证去对付他们。”
“怎么,监察院已经投靠越王了?”毛沧海冷笑道:“你们是在帮助越王铲除曹王的党羽吗?如果没有投靠越王,为何如此着急铲除卢党?卢党有没有被铲除,与你们监察院有什么关系?”
魏长乐也不犹豫,很直接道:“既然大人动问,那我就直言相告。关于监察院,寻常百姓或者普通官员,或许都会觉得隶属于天子,是直接受命于皇帝陛下。”
“难道不是?”毛沧海盯着魏长乐,目光锐利。
“但大人应该知道,监察院其实是受命于太后。”魏长乐直白道:“整个监察院从上到下,与太后的意志一样。太后和南宫氏要扶持越王上位,监察院虽然不会明面表态,但肯定也是支持越王。毕竟作为太后的嫡系力量,如果曹王上台,就一定会对监察院下狠手,解散甚至彻底清除监察院。无论是为了太后还是自身,监察院都必须确保越王上位。”
毛沧海双手十指互扣,问道:“这是你自己所想,还是有人和你这样说?”
“这种话不会有人对我说。”魏长乐叹道:“如果不是到了当下的情势,我也不会直接与大人这般说。”
“难怪你能立威云州,名震天下。”毛沧海嘴角泛起一丝笑意,“也确实是年少有为,不同凡响。”
堂堂经略使,就算消息再不畅,自然也不至于不知道名声赫赫的魏长乐。
“所以于公,监察院肯定要帮着越王剪出曹王的党羽,就包括山南卢党。”魏长乐正色道:“于私,如果大人之后有机会去一趟桃庄,亲眼见识卢党这些年的所为,就知道卢渊明丧心病狂,他和名册上这伙人干的恶行罄竹难书,但凡有点良知,那定然是要将这伙人杀的一个不留。”
毛沧海皱眉道:“你们在桃庄发现了什么?”
“大人可以亲自去看。”
“魏长乐,我刚才说了,我明白你突然前来的意图。”毛沧海缓缓道:“你觉得失去了桃庄,就失去了铲除卢党的铁证,所以一面派人向神都求援,一面保护罪证。但你也知道,桃庄被你们控制之后,卢党很快就会发现,而且他们发现之后,也一定会调动人手去夺回桃庄。我不知道你在桃庄部署了多少人,但肯定是人手不足,防御薄弱。”
魏长乐凝视毛沧海眼睛,也不急着说话。
“你在山南找不到任何其他可以支援的力量,但为了保住桃庄这处罪证,所以想到了本官。”毛沧海身体前压,紧盯魏长乐眼睛,不怒自威:“你希望本官出手,调动人手帮你守住桃庄,坚持到你在神都的支援抵达,是不是这个意思?”
魏长乐却是咧嘴笑道:“我知道大人虽然调不动山南军,甚至调不动州军,但你手中有一支牙兵卫队。如果没说错的话,卫队有八百之众,对大人是忠心耿耿......!”
“姥姥的,你这狗崽子,真的将算盘打到老子的燕子都身上.....!”毛沧海破口骂道。
毛沧海虽然实权不大,但也是正儿八经的封疆大吏。
大梁的封疆大吏,譬如节度使、经略使这样的地位,出行都是例建牙旗、仗节而行。
开道列旗者,便是牙兵。
所以每一名节度使和经略使麾下,都有这样一队牙兵。
一开始牙兵只是开道列旗,但渐渐演变成了牙兵卫队,而且编制也在朝廷的准许下扩增。
毕竟作为朝廷的封疆大吏,确保这些重要官员的安全,那也是极其重要之事。
河东节度使赵朴麾下的牙兵卫队,便是三千黑枪军。
毛沧海并非边疆节度使,只是内地经略使,但同样也有自己的牙兵卫队,只是编制当然不能与赵朴相提并论。
而牙兵卫队的名号各不相同,大都尾缀一个“都”字,也就是亲兵的意思。
而毛沧海的的牙兵卫队,便是燕子都。
“大人放心,我不是想让你调兵去保护桃庄。”魏长乐立刻道:“没有朝廷钦命,我知道大人不可能调兵与卢党正面相搏,所以就算我提出这样的要求,大人也不会调兵去桃庄。”
“你知道就好。”毛沧海冷哼一声,“我还告诉你,别说没有钦命,就算朝廷真的有旨意,本官也不可能用八百子弟兵的性命去与卢党正面相搏。本官有自知之明,在山南这块土地上,正面与卢党搏杀,那就是自寻死路,只有蠢货才会那么干。”
魏长乐笑道:“但该出手时还是要出手。我不求大人去保护桃庄,但大人却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我先前就说过,此番是给你机会自救。大人正不自觉走向悬崖边,如果此番瞻前顾后拒不出手,最终就只会带着毛氏一族落入悬崖粉身碎骨。但大人如果能够和我联手,咱们真要立下奇功,那么你不但可以悬崖勒马,甚至可以由此彻底改变命运。”
“就凭你几句话,让本官为你驱使?你当本官是三岁小孩?真是笑话。”毛沧海冷笑一声,拿起茶壶,才发现壶中已经无茶,缓缓放下,微一犹豫,才问道:“你想让本官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