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狱内,谢太傅又一次坚持,“我要见淮王,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
容棠感觉好笑,“你说与不说,有什么关系吗?三法司也认定谢家谋逆,不会干涉金羽卫办案了。现在谢家九族性命捏在我手里,我要你们生未必能生,我要你们死则一定死。”
谢太傅剧烈的咳了几声,大年节的,昭狱太冷,他得了伤寒。
“我这里,还有你最想知道的事,你不把他叫过来,我永远不会开口。”
容棠最想知道的事就是南宫衍的生死,以及他的下落,那个人已经成了大越最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好,我去请他来,但来不来不是你我说了算。”
“放心,你只要告诉他是我找他,他会来的。”
淮王这些天过的也不怎么好,嫡长子死了,王相为了摘干净谋害皇嗣嫌疑,已经另行把庶女许配琅琊当地豪门,谢家女当然也排除了可能性,一时之间,上京勋贵也没人上赶着说要送女儿与淮王联姻了。
容棠派人去请他,淮王青着个脸就来了,与前年他请旨远赴南疆查疫病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进了谢太傅的牢房,容棠是很想旁听来着,可惜谢太傅拒绝他在旁边。
也不知他们说了什么,突然产生争执,容棠快步向那边走去,只见淮王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隔着木栏用力捅进谢太傅胸口,嘶吼道:“我儿子都死了,你别和本王说什么师徒情谊。”
“淮王殿下。”
容棠奔到近前,谢太傅已经中刀,鲜血喷溅了淮王一身。
事发突然,虽然还没有真正判下罪来,他死在淮王刀下,也不可能追究淮王的罪责。
容棠甚至得抹平这件事,让淮王清白干净的继承皇位。
”快来人,谢廉刺杀淮王。”
这句话喊出去,就奠定了淮王正当防卫的合法性。
淮王仿佛也是第一次亲手杀人,脸色更苍白,容棠扶着他,也不能说他做了错事,因为所有受害人里面,他是最惨的一个。
已经有狱卒去叫狱医来给谢太傅看伤,容棠把淮王送出去之后,迅速回到牢里看谢太傅,只见鲜血淋漓,谢太傅躺在血泊里出气多进气少。
狱医只是普通大夫,处理不了这么紧急要命的伤,将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容棠让他出去,他再一次问谢太傅,“南宫衍到底死了没有?”
谢太傅笑容无比诡异,“大越新修的史书已经记载,南朝伪太子前年冬天已经死了。你放心,他不可能再活着了。”
”我不信。你告诉我实话,我也告诉你一件事,你最想知道的的事。”
谢太傅失血过多,眼睛出现了幻觉,问他话的容棠面容与他有几分像,他就看成了自己的儿子。
“秉之……谨之……你们去哪了?”
他亲手“埋葬”了小儿子,因此不能大张旗鼓寻找,也不能对外说小儿子失踪,不然就是欺君。
谢家出事之前,大儿子也在做一件不可告人的事,自那一别,他再也没有机会问大儿子的消息,金羽卫发了海捕公文,他的心里患得患失,希望大儿子没出事,又觉得不大可能。
“嗬嗬……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大越会像你们希望的那样,由淮王继承皇位。你们会达到目的,他……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两全其美。”
他的手胡乱摸索,抓住了容棠的衣襟,“你身上也有谢氏的血脉,你告诉我,我两个儿子在不在你手里,你会放过他们对不对?”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眼下的谢家已经不是容棠忌惮的谢家,也就不需要藏着掖着。
“很抱歉,他们俩都是我弄死的,你说的血脉亲情,你们没给过我,我也感受不到,杀他们的时候,一点也不觉得有心里压力。”
谢太傅睁大了眼,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不过,容棠还是在他耳边多说了一句,“谢贵妃还活着。”
谢太傅身子一软,气息散尽。
身在外间的淮王目光飘忽不定,等容棠走出来,才试图解释,“本王……”
“下官明白殿下的心情,谢太傅死不足惜,下官这就进宫向陛下陈情,说明原委。”
“本王和容指挥使一起去请罪。”
“殿下没有罪,所以不要去请罪。”
谢太傅死就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淮王的名声。
淮王点点头,承了容棠的人情,“是本王给你们添麻烦了。”
二人走着,路过一个单独的牢房,里面传出哭声,癫三倒四喃喃自语,“妖怪,我没有说,太子殿下,我什么都没有说,他是妖怪,他都知道了。”
淮王好似被绊住了腿动不了,“这里面关得是谁?”
容棠道:“南朝伪太子南宫衍的侍卫长承光,殿下之所以会去南疆调查疫病,也是从他这里得到的口供。此人对南宫衍非常忠心,我们用了很多办法逼供,得到的供词也是半真半假。”
他不认为承光在他的逼供下还能说假话,唯一的可能是承光自己的认知就是那样,又或者,他也是南宫衍计谋里的一环。
“他这是疯了?”
”逼供是其中一个原因,最大的原因是他感觉效忠错了人,他的主子南宫衍并不值得他效忠,可他忠心习惯了,改不了,所以很痛苦。”
淮王双拳不自觉握紧,“我能进去看看吗?”
不出意外,大越都快是淮王的了,他想看一个罪囚没问题,容棠就让守卫开了锁,他陪着一起进去。
讲真,容棠除了暴力逼供之外,平常没有虐待囚犯的癖好,承光身上的囚服还算厚实干净,每个月也能洗一次澡,整体看来没有那么肮脏。
狱里伙食不好,却没有故意消减过份量,承光也是能吃饱的。可因为巨大的心理负担,日夜煎熬,他还是明显暴瘦,惨白惨白的脸,就像一具随时倒地的骷髅。
淮王走到木栏前面,隔着木栏看承光,承光无意识的扫了他一眼,随后看向容棠,尖声大叫,“妖怪!妖怪!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说。”
容棠道:“我不问你了,你别害怕。南宫衍只会使些不入流下贱手段,他这样的人不配走上高位,天道都不会允许。你放下心里对他的忠诚执念,你也会活的很平静。”
承光不肯听他说话,抱着头乱摇,忽然目光与淮王对上,出奇的安静下来,伸手出木栏抓住淮王的衣角,“太子殿下,你快救我出去,不要让我再遇到这个妖怪。我没有出卖你,我真的没有出卖你。”
看守喝道:“放开淮王殿下。”
承光痴痴的笑,“太子殿下,你来救我了吗?妖怪说你不是好太子,我不信,你是我们的好太子,你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帝。”
淮王手里的刀又一次刺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