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酒不醉人
“好酒!”吴少赞了一句。
吴少于酒的认识极其肤浅,但他小时候曾听村中那些酒鬼说过,好酒入口醇香,流入腹中,暖遍全身。吴少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酒,但轻饮一口,便觉得口齿生津,浑身软融融地,让人直欲再饮。
唐遗却微笑着制止他道:“不急,你待那酒化解后方可再饮,不然会伤及身体。”
吴少略一探查,这才觉得体内那酒虽然已暖了身子,但似乎并未消散,顺着身体直流下去,直到了丹田附近,才化为热气,慢慢渗入体内各处。
唐遗大约看出酒已化解,这才又举杯相邀,吴少照着原来的样子,又是轻轻饮了一口。
“此酒原是极其难得,若非遇上真剑客和投缘之人,唐某也不愿意轻易示人,吴公子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你饮酒的感觉?”
谈一下饮酒的感觉,原是唐遗唯一条件,吴少猜测饮酒的感受可能有助于唐遗的修炼,便一边饮着,一边仔细说出他的体会:“此酒进入腹内,似不是流动的液体,竟然如真气一般,一直到了丹田,在那儿化解,散入全身血脉。”停了一下,他又道:“这些酒气进入血脉,似乎引得全身真气动荡,比平时运转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呵呵,好!古人曾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若是不饮酒,又如何体会到酒化相思的妙处?”
吴少点头称是,他道:“饮了此酒,便觉得一个人躺在草地上晒着阳光,全身极是舒服受用。”
绿玉杯中的酒并不太多,但按唐遗的法子饮,还是费了许多功夫,两个人边喝边细细谈论酒的反应,竟是一口菜也不吃,生怕破坏了那种缥缈和煦的感觉。
唐遗见杯中酒已经见底,忽然道:“吴公子,此酒还有两个小小的不妥之处,我事先却并没有说到。”
吴少此时完全进入另一个世界一般,无论别人说什么也浑不在意,他道:“现在说也无妨。”
“第一点,饮过此酒,此后恐怕你无法再饮其它酒了,这酒带给人的感觉,将会长期存于意识,再喝其它酒,恐怕再也不会醉酒了。”
吴少笑了:“不错,恐怕日后我真不会忘记这酒的滋味了,但倘若不饮此酒,却可能永远也体会不到饮酒的乐趣。还有别的什么不妥?”
唐遗微微一笑,盯着吴少道:“俗话说,酒是毒药色是刀,这酒的另一个不妥之处便是它略带一点的毒性,它虽然有助于修炼,却也会使人真气暂时无法凝聚。”
吴少本来脸上一片祥和,听此此话不由地有些僵硬,他意念一动,想要提聚真气,却觉得全身真气散乱无比,一时间都似睡着一般,根本不听意念的驱使。
吴少笑道:“可有解酒的法子。”
唐遗真力涌现,随手一挥,将吴少几处气脉封住,慢慢道:“不过是醉了,休息一会儿便好,又要什么解药?”
说着,他回头吩咐人将吴少抬走。
到了此刻,吴少终于明白,他被这姓唐的暗算了,难怪平白无辜他要请自己喝酒,而且喝的是如此珍稀的好酒佳酿。可惜他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是一座规模不小的宅子,前后三进,东西有跨院,吴少被人抬入西跨院的一所房子里,便没人再来管他。
一个时辰过去了,还不见有人来,吴少便静心冲击那些被封的血脉,但努力了半天,气息依然不听招呼,更不可能汇集至一处去冲击封闭的穴位。吴少暂时放弃了,慢慢回想他到居隅酒楼发生的一切,心中始终纳闷:这唐遗为什么要下毒害他呢?
看上去唐遗此人,温和儒雅,气度不凡,说话做事,自有一番别样气质,不像是暗施毒计的小人,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吴少不知不觉中毒,怪就怪他吴少见识太少,好奇心太强,若是抵住诱惑,不去碰那美酒,也许就不会束手就擒了。
吴少也有些奇怪,他自从出了十万大山后,自认这世上没有什么毒物能伤害得了他,可就是那么一点点酒,却将他麻翻了,可见这世上的毒素,远比他所了解得要多得多。
吴少更不明白,这唐遗将他制住,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他是太清宫的人?或者是青袍客派来的?或者是如鸿兴老怪那样想从他这儿得到秘籍之类的人?
吴少正胡乱猜测,忽听得院内一个声音,正是唐遗:“你是剑客,应该死得有点尊严。”
什么?唐遗竟然要杀他!吴少想张口大喊问一句为什么,可根本张不开嘴发不了声,急得两眼乱转。
正在此时,忽然屋外一阵低缓箫声,慢慢灌进吴少耳朵。
演奏的并不知什么曲子,曲调缠绵委婉,似忆往事故人,吴少听了,蓦地想起父亲的惨死、二叔的被掳以及自己遭受的病毒折磨种种情形,一时间顿觉得生活如此艰辛,人生如此无常,难过得几便要落下泪来,同时渴望张口大叫,疯狂发泄一番,又苦于无法开口发声,直急得胸中气息乱窜不止,奔腾起来,简直便如万马奔腾,不受控制。
在吴少潜意识里,他还是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不妙,但他却已无能为力。箫声呜呜咽咽,如泣如诉,进了耳朵,却似钻进心里,搅动着吴少体内气息更加澎湃激荡起来,吴少似乎看见了体内血脉经络断裂的景象。
就在吴少如癫如狂之际,吴少脑子里忽然一阵清亮,便觉体内忽然渗出无数细小白色颗粒,那颗粒从脉络各处浮现出来,恰似将全身脉络覆上了一层细细白霜,那层白霜虽然极其淡薄,却似坚不可摧,任由真气乱踏乱撞,却不能使它动摇分毫,而且这层白霜透出丝丝凉意,使吴少心神大定。
“啊——”吴少一口闷气此时终于喷发出来,他大叫一声,声音高亢宏亮,将房子外面箫声一下子打乱。
“咦?”院子里发出一声惊异声,箫声也随即停歇,有人迈步进了房子里,正是唐遗。
“能够打断我的一曲《忆故人》,你倒让我有些惊奇。”唐遗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吴少道。
“卑鄙无耻!想不到你是个下三烂,竟在酒中下毒害人。”吴少怒道。
“下毒?唐某岂会以毒害人?你没有中毒,只是醉酒而已。此酒虽从毒酒演化而来,但在唐某手里,却并不带毒,你方才也瞧见了,我也同样喝了那酒。”
“我和你素不相识,为何你要害我?”吴少禁不住问道。
“蛮邦入主中原,杀人如麻,掠人妻女,单是屠城之举,大小也有上百次,你区区一身,又怎能抵得上万兆百姓性命,还需要我解释?”
“这与我又有什么相干?我可不是元人。”
“前朝有个赵弘范,若不是他,元人又如何那么快速得到宋家天下?为虐者诚为可恨,但替鞑子卖命,祖宗都不要了的助纣者,是不是尤为可恶?”
唐遗说到此处,眼神变得冷峻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