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智超此刻才从巨大的震惊、愤怒和后怕中稍稍回过神来,看着这一屋子如临大敌的干部和公安,他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幅字的珍贵,却没想到会引发如此天崩地裂般的阵仗。
他深吸一口气,对张国强和钱所长说:“张主任,钱所长,这就是……这就是被刘海中撕毁的墨宝。落款和印鉴都在,请二位过目。”他的目光扫过刘海中,带着刻骨的冰冷。
张国强和钱所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深深的忌惮和恐惧。他们谁也不敢轻易伸手去接那两片薄薄却重如泰山的“催命符”。
还是钱所长经验老到些,他深吸一口气,对身边一个小公安厉声命令道:“小王,拿相机!拍照!把这墨宝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褶皱,每一丝裂痕,都给我拍清楚!正面,反面,特写!多拍几张!这可是铁证!”
“是!”小王公安连忙从挎包里取出海鸥相机,手有些抖,但还是努力稳定住,对着那两截宣纸开始对焦。
闪光灯“咔嚓咔嚓”地接连亮起,将这令人窒息的一幕,将那刺眼的裂痕,将所有人惊恐的表情,都无情地定格下来。
张国强看着那被撕成两半的字,只觉得心口堵得像塞了一块巨石,呼吸都困难。
他喃喃自语,更像是在诅咒:“刘海中啊刘海中,你个蠢货!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王八羔子!你他娘的这是要把我们所有人都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他越想越气,指着地上还在哼哼唧唧、屎尿齐流的刘海中,破口大骂:“你他娘的抄家抄出花儿来了?啊?没抄到东西,你就拿墙上的字撒气?你知不知道你撕的是什么?!那是你能动的吗?!那是你能碰的吗?!你全家老小都赔进去都不够!”
刘海中似乎也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下何等弥天大祸,此刻除发出动物濒死般的嗬嗬声,连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用一双充满无边恐惧和绝望的眼睛,死死地看着屋顶,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结局。
二大妈还在那儿哭天抢地,试图狡辩:“不是我们家老刘干的啊!是他自己撕的!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是冤枉的……是黄智超他血口喷人……”
“闭嘴!”钱所长忍无可忍,厉声喝道,“再敢胡说八道,混淆视听,连你一块儿铐走,让你去局子里好好嚎丧!”
二大妈被这一声蕴含杀气的怒吼吓得顿时噤声,身体一抖,只敢缩着脖子,压抑着小声抽泣,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张国强抹一把额头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对身边的冯干事和赵副主任说:“老冯,老赵,这事儿……咱们街道肯定是扛不住了,连边都沾不上!得马上……马上向区里汇报!不,我得亲自去区委!立刻!马上!当面向罗书记汇报!一分钟都不能耽搁!”
他知道,每多耽搁一秒,他头上的罪责就更重一分。
冯干事一听,如同抓到救命稻草,连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主任,您赶紧去!您快去!这事儿多耽搁一分钟,咱们的罪过就多一分啊!天大的事,得让罗书记定夺!”
他现在只盼着张国强赶紧把这烫手到能烧穿地壳的山芋扔给上级,他们这些小鱼小虾,可经不起这种滔天大浪。
赵副主任也强作镇定地附和道:“主任,我跟您一块儿去!多个人,也好跟罗书记把情况说清楚。路上……路上咱们再合计合计怎么措辞!”
张国强咬咬牙,像是下了某种悲壮的决心:“好!老赵,你跟我去区委!老冯,你和小孙,还有派出所的同志们,把现场给我看死!任何人不得靠近!这墨宝……这墨宝残片,让黄智超同志先仔细收好,用干净布包起来,等上级指示!千万不能再有任何损坏!”
他又转向钱所长,语气带着一丝哀求:“老钱,这里就拜托你了。刘海中这几个畜生,还有他那个婆娘,都给我严加看管!务必审讯清楚,他们是怎么知道黄智超家有这东西的,是不是蓄谋已久!一个细节都不能放过!”
说完,他不再停留,拉着赵副主任,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院子,那背影,仓惶得如同丧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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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强和赵副主任前脚刚逃命似的冲出红星四合院,后脚,一股无形的风暴便以红星四合院为中心,向整个四九城疯狂席卷。
消息的传递速度超乎想象。先是区革委会的电话被打爆,接着是市革委会某间高度保密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一份标有“特急绝密”字样的文件通过特殊渠道,在凌晨时分被直接送达某位平日里深居简出、轻易不露面的大人物案头。
据说,那位大人物看完文件后,只说了一个字:“查!”
这一个字,便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寂静的夜空中轰然炸响。
每一个通过各种渠道,或明或暗,或快或慢接触到这消息核心的人,第一反应是难以置信的荒谬,第二反应便是深入骨髓的恐惧与魂飞魄散。
紧接着,便是雷霆万钧、席卷一切的行动。
红星四合院第一时间被封锁,外面拉起了三道警戒线,荷枪实弹的军人面无表情,肃杀之气弥漫,别说人,连只老鼠都别想钻进去。
刘海中,以及那三个跟他一起作死的帮凶,连同还在地上撒泼打滚、试图抵赖的二大妈,根本没走派出所的流程,直接被戴上黑色头套,塞进了几辆挂着特殊牌照的军用吉普车。
车队引擎咆哮,如离弦之箭般消失在夜色中,去向成谜,但所有知情者都明白,等待他们的,将是比十八层地狱更可怕的所在。
街道革委会,从魂不守舍的张国强、赵副主任往下,所有沾边的人员,包括那个最先通风报信的小李公安,一个都没能幸免,全部在第一时间被控制,带走隔离审查。
曾经人声鼎沸的办公室瞬间人去楼空,只剩下冰冷的桌椅和被夜风吹得哗哗作响的散乱文件。
风暴同样席卷轧钢厂。
轧钢厂,那些平日里仗着“革命小组”名头作威作福、鱼肉工人的头头脑脑,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从热被窝里或者麻将桌上揪出来,哭爹喊娘地被押上军用卡车。
甚至连前段时间在四九城内名噪一时,号称无所不能的“铁拳会”,这个被某些人暗中扶植起来,充当打手和敛财工具的所谓群众组织,其在城内的各个分舵、联络点,也在一夜之间被连根拔起。
头目们被抓时,还在叫嚣着自己的后台是谁谁谁,结果换来的只是更响亮的耳光和冰冷的手铐。
整个四九城,仿佛经历一场突如其来的超级地震,又像是一场席卷一切的大扫除。
无数平日里高高在上、自以为手眼通天的人物,在这场由一张撕裂的宣纸引发的风暴中,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般被无情扫落,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者说,这一切事件的中心点——黄智超,此刻却享受着与外界天翻地覆截然不同的“优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