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庐城,西序府。
在府内的校武场上人头攒动,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今天的西序府可谓是高朋满座,在这里的除了那些世家贵族的学员、教习们,还有许许多多城内的乡绅贵胄,大大小小的官员,基本上在这圣庐城里能叫得出名号的人物来了个七七八八。
在校武场周围搭了一圈临时观赛的看台,看台最上方的一排位子中,坐着的都是城内的高级官员,甚至最中央的那一个略微发福的中年人,赫然是圣庐城的太守大人刘一皖。
此时这些立于圣庐城权力顶点的大人物们相谈甚欢,各自联络着他们本就紧密绑定的人情。
李玉莲也在其中,他在最上方看台中央的位置,就坐在太守刘一皖的左手边,彰显着他在圣庐城中的身份地位。
下方,从城中各地调集来的巡逻卫兵随处可见,他们在看台下方来来回回,维持着今日校武场的秩序。
而在看台外围的区域,今日涌入了许多本不会出现在西序府这种地方的百姓。
因为太守大人刘一皖向来是个体恤民情的父母官,他自上任开始便积极响应东仁王殿下的号召,大力贯彻与民同乐的朴素思想,本着以民为本的崇高理念,每每在城中举办什么大型活动,太守大人都会热情邀请许多百姓前来共享欢笑,一起领略这座城的荣耀繁华。
当然了,被邀请来的这些百姓们,也都是经过民意推荐出来的代表,万万不可是粗鄙无知的刁民之属,深切确保了参与活动之人的品行兼优,严谨维护了活动场地的秩序与稳定。
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凡是参与过城内大型活动的百姓代表们,无不盛赞太守大人的德被苍生、爱民如子!
随着参与这次蹴鞠队名额选拔的观众陆续入场、落座,整个校武场的秩序也慢慢趋于稳定。
眼看着午时已过,便在太守大人的示意下,有一名儒雅沉稳的老者从旁走出,站到了擂台正中央。
当在场人看见这老者出现后,喧嚣鼎沸之声顷刻间消散,并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此人身上。
接下来的半柱香时间内,这位老者便开始了主持这次名额选拔的大会。
只见那老者手持一个石头似的奇怪东西,但当他握着那石头靠近自己身前说话后,他那洪亮中夹杂着些许沙哑的声音竟传播到了校武场的每个角落。
首先,自然是振臂高呼东仁王殿下的文治武功、气盖苍穹,歌颂当今东仁王在任数十年的丰功伟绩,感念仁王殿下的福泽庇佑,这才让齐国民间兴起了蹴鞠盛事,愿齐国万世永昌。
紧接着,则要盛赞圣庐城太守大人的与民同乐、宅心仁厚,教导每一位圣庐城人都要记得刘一皖大人励精图治、发展民生的艰辛坎坷,强调这位太守大人将为人父母官的坚定信念贯彻始终的不渝之志。
再者,还得感谢今日万忙之中来访的诸位贵客嘉宾,是众人到来方才让西序府今日蓬荜生辉,同时铭记这些来者背后的家族、势力为圣庐城的多年发展所贡献的宝贵力量。
最后,才是今日大会话题的主角们逐一登场。
在那老者激动人心的介绍下,在最高看台左右两边的席位上,分别有一队年轻人进场入座,正是圣庐城两大武踢蹴鞠队的蜜汁金猪队与麻椒田螺队的成员。
当这两队全部落座之后,那老者才徐徐介绍起今日参加名额争夺战的几支队伍。
分别是碳烤羊排队、酱焖乳鸽队、油爆鱼肚队,以及爱我罡门队。
前三个队伍,都是由西序府的学员们成立的。
在知晓了的圣庐城霸主焖烧海参队即将前往大夏交流之后,曾经那些因实力不济而只能技痒难耐、看着其他人在赛场上争锋驰骋的西序府学员们,就燃起了心中烈火。
几个实力名列前茅的优秀学员揭竿而起,通过层层筛选招兵买马,就组成了三个小队,欲要争夺这天上掉馅饼般的队伍名额。
而这三个新组队伍的取名方式,也延续了圣庐城以菜肴命名的惯例,分别取了太守刘一皖大人爱吃的三样。
至于最后那个与圣庐城风格迥然不同的爱我罡门队,那自然是脏孩儿这个取名小天才所率领的队伍。
反正脏孩儿又不是圣庐城人,他不清楚那太守有什么喜好,他就是单纯按照自己的理念去取名,为的就是给他的罡门打广告、壮声势。
但这种方式还挺立竿见影的,因为当那老者宣读完今日参赛的四支队伍名称后,几乎所有人都将前面三个名字给抛之脑后,一股脑地对爱我罡门队这样的奇葩名字产生了浓厚兴趣,并抻长了脖子向擂台上张望,要看爱我罡门队都是什么样的奇葩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名,罡门两字的热度一下子到达顶点。
在老者的声音落下后,就从擂台另一边走上来四支队伍,前三个不出意外,走出了西序府学员们应有的风度翩翩、器宇轩昂,却没有获得任何欢呼与掌声。
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地盯着跟在后面的爱我罡门队,十三霸们一登场就是要闪瞎所有人狗眼的气势,摇摆的手臂、扭转的胯骨轴,摇曳得身上的绫罗绸缎熠熠生彩,像是被最大的浪催上岸边的鱼,风骚到没边了。
而脏孩儿走在队伍最前面,他穿着最为朴素,反倒引来更多人的瞩目,这怎么还上来一个臭要饭的?
不过由于距离很远,脏孩儿他们听不清四周看台上传出的质疑声,还以为这是给他们爱我罡门队的喝彩,激动得罡门众人一个个咧嘴憋笑,竟觉得无比自豪。
“李校尉,此子便是你提起的那个什么罡门掌门?”
看台上,太守刘一皖微微侧头,忍不住向李玉莲低声询问。
李玉莲笑道:“是啊。”
“好吧,且看看他有何特别之处。”
刘一皖浅浅吸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深意,打量着下方擂台上的脏孩儿。
在他们二人交谈之际,擂台上那名老者已经将大会的那套词说到了尾声,最后道:“请考官入场!”
话音落,周围看台上忽然传出热烈的喝彩欢呼之声,尤其是那些年轻人们,更是举手欢庆,将场间气氛炒得火热。
随后,就在众人期盼之下,一个样貌平凡的少年款款登台,这少年自信蓬勃,走起路来昂首阔步,面对前方众多官员与看客毫不怯场,每一步都是那么的自信从容,每一步都像是沐浴在人群中的赞美声中,坚定而孤傲。
这位入场的考官,就是当今在整个齐国蹴鞠界都风头正盛的严随。
脏孩儿不禁愕然,他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罡门里的严大长老有如此高的声望。
当严随站至擂台中央时,那老者便将手中奇石递给他,随后老者欠身下台,交由严小魔一人主持全场。
严小魔拿着石头道:“四位队长出列,其余人退场。”
话音落下,擂台上由西序府学员们组建的三支队伍都干脆转身,走下了擂台等候。
只有十三霸们站在台上愣神,还以为其他人都被他们无与伦比的帅气给吓跑了。
直至脏孩儿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们下去等着!”
十三霸这才乖乖走下擂台,然后好奇地东张西望,对所有事物都感到无比新鲜。
擂台上只留下了四位争取名额的队长,严随道:“今日比试共分三轮,每一项最高可得十分,三轮比试下来,总分最高者便会获得圣庐城武踢队空闲出来的这个名额,听懂了吗?”
“懂了!”
三名西序府学员异口同声,只有脏孩儿后知后觉,其实根本没在听严随的话,反正跟着别人胡乱吼了一嗓子,他其实一直没见过严随这般正经的样子,此时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在严随的神态动作,以及其手中的那块石头上。
严随看了脏孩儿一眼,继续道:“第一项,便是对于蹴鞠的理解,我会依次对你们进行问答,你们每人有十息思考时间,准备好了吗?”
他最后五个字加重声音,宣布着今日的比试正式开始。
“准备好了!”
三人异口同声,一人乌鸦学舌。
严随点点头,站到了第一位碳烤羊排队队长的面前,随后沉声问道:“问,蹴鞠的意义是什么?”
碳烤羊排队队长深吸口气,道:“蹴鞠,是一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方式,它的出现与传播,深刻展现了齐国百姓安居乐业的生活状态……
……在贯彻东仁王殿下的思想路线下,蹴鞠,一度成为了影响齐国各行各业的重要民生活动……
……对百姓的身体亦有良好增益效果,正所谓强身方能……
……同时对万众百姓起到显着的情绪疏导作用,在游玩蹴鞠的影响下……
……蹴鞠,更是一项团队协作的集体运动,讲究多方配合、各司其职,强调人人团结的坚定信念……
……更是旨在歌颂与弘扬齐国百姓在艰难岁月中的乐观与不屈,充分展现了大齐国勇于奋进勇于挑战的伟大精神……”
全场寂静,聆听这位队长长篇大论的背书释义,这是他们每一名职业蹴鞠人入门前都要学习的内容。
虽然蹴鞠是一项身体运动,但对于严谨的齐国人来说,文字的落实永远是实践行动的坚实基础。
从声音来听,这位队长是带有一丝紧张的,因为毕竟是当着这么多达官显贵的面在接受考试。
再者,蹴鞠的意义是一本书,原文共有三万七千六百一十四个字,他要有强大的记忆力和心理素质,才能尽量减少错误。
当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之时,站在擂台上的脏孩儿已经傻了,他千想万想也想不到,这玩意踢个皮球而已,居然还要背诵出如此严谨深奥的课文出来!
以至于脏孩儿越听越是心惊、越听越是胆寒,他难以想象等会若是跟自己问这个问题,自己该如何做出回答。
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后,那位碳烤羊排队队长终于是长呼口气,背完了他的答案。
哗——
随着他话音落下,整个观看台上下都爆发出一阵热烈掌声,人们为他欢呼为他喝彩,认可了他有成为专业蹴鞠选手的素养。
其中中央看台的那一排高官们更是满脸欣慰,此子表现优秀,是一位可造之材。
严随抬手虚空一按,示意场边众人停止欢呼,道:“你的回答虽然流利,但还有一些错误与细节空缺之处,所以按满分十分标准,我作为考官,批你八分。”
闻言,那队长长长松了口气,紧张的脸上浮现出难言的喜悦。
接下来,严随又来到酱焖乳鸽队队长面前,道:“问,蹴鞠的起源与发展?”
那酱焖乳鸽队队长同样深吸口气,然后答道:“蹴鞠,相传在大夏成立之初,齐王受封之后……”
又是一段长篇大论,这位队长也叨叨叨地说了半个时辰,将一本蹴鞠的起源与发展给背了出来。
听得脏孩儿是头晕目眩四肢绵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全身,他忽然觉得自己待会应该会直接拿零分了。
“我批你八分。”
严随对其给出了同样的得分,看得出来,这些西序府学员们真的是又狠又努力的一群人,虽然背的时候磕磕绊绊有些小错,但能一次性说出好几万个字,这一点也是不得不让人佩服的。
之后严随来到油爆鱼肚队队长面前,道:“问,蹴鞠的规则与制造?”
不出意外地,脏孩儿再次忍受了长达半个时辰的念经折磨,那名队长的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一支锤子,一下四十一下八十地打击着脏孩儿的心理防线。
当第三个人的回答结束时,脏孩儿竟陷入了深深地恐惧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要从哪里掏出几万个字来应对提问,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充斥心头。
这还比个锤子了比,干脆直接判我零分完了!
严随一脸严肃地站到了脏孩儿面前,道:“问,蹴鞠的未来前景?”
啊?
脏孩儿懵了,他此时已经浑浑噩噩,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他又没看过齐国出版的那些书,怎么可能回答得上来。
然而这一次,不光是脏孩儿,其实在看台上下的所有人,都是不太会回答的,哪怕那些西序府学员们,也都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因为这最后一题,根本就没有出书,是区别前三个问题的发散性问题。
脏孩儿脑子里的浆糊翻江倒海,然后想到李玉莲接下来要带队去大夏交流传播蹴鞠文化,便一脸麻木地说道:“走出齐国,传遍大夏!”
“回答正确!但内容过于简单,没有细节,因此批你六分!”
“啊?六分?”
“嫌少?”
“你放水了吧?”
“众目睽睽,谁敢放水?”
“那你给我六分?”
“第四题我也是登台前才拿到的,而且是太守大人亲手给我写的答案。”
“哦……”
此时,中央看台上,太守刘一皖看着脏孩儿不禁流露出诧异之色。
因为他给严随出题出答案之时,就是告诉了严随“走出齐国,传遍大夏”这八个字,并且嘱咐道若表述意义相近,无细节可得六分,若有细节可酌情加分。
结果却没想到,那个脏兮兮的陌生小子居然一字不差地对了上来,如此一来都不用挑刺找毛病了,脏孩儿直接就能获得那打底的六分了。
于是脏孩儿就靠着这一手瞎猫碰死耗子,在其他三名队长咬牙切齿的注视下,轻轻松松拿下六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