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遭一丈之内,除了洪笑和荒野大地,什么都没有了,黑洞便缓缓消失,但洪笑能感应得到,刚才被黑洞吞噬的张不疑魂魄和金属躯体,就在某一处空间内,只要他想,就能取得出来。
洪笑暗暗称奇,这一天赋不仅能吞噬,还自带储存空间,!
紧接着他便向前一步,伸手摸向那团黑雾。
本属于张不疑的一半世界之壳,它陨落后便是无主之物,哪怕元尊瞪得双眼通红,也奈何不得洪笑,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触碰到世界之壳。
洪笑的左手摸在世界之壳上,他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团柔软的液体,内里有一种流动着,不,应该是一股跃动着的力量。
触感如此柔软,却能抵御世上几乎所有的伤害,不愧是顶级至宝世界之壳!
洪笑并未如元尊期望的那般,直接穿上世界之壳,而是心神一动,便将世界之壳收起,紧接着便朝元尊缓步逼近,右手的灰白战刀轻轻挽动,既轻松,又饱含威胁之意。
“还有什么花招?全都使出来吧!”
洪笑在元尊身前两丈外站定,脸上带着嘲讽,平淡地说道。
自从有了意识以后,元尊已历经上万年的岁月,它从未有过哪一刻,像此时一样紧张。
最开始的捉对厮杀中,它被洪笑全面压制,但元尊提前准备了后手,威胁路易吉家族运来那枚漆黑巨蛋,里面藏有“帝尊”张不疑,同时漆黑巨蛋的蛋壳,本身就是在这一界防御无敌的存在。
但元尊怎么也想不到,明明它与张不疑的配合下,已垂死数次的洪笑,怎会突然掌握所谓的“仙界之火”?并凭借那火焰,直接逆转形势,不仅张不疑被斩,就连世界之壳也抵挡不住。
元尊生平第一次感到恐惧。
虽说种族天赋就是不死不灭,但它有意识之后,还没有遇到过其他同族,根本不清楚若遭遇当下这种危险境地,是否绝对能存活下来?
洪笑看着一脸惶恐的元尊,不打算重复反派常犯的错误,便默不作声地挥动灰白战刀,朝着后者便是一招怒斩。
元尊身边的黑雾猛地凝实,重新恢复到漆黑蛋壳的外观,挡在灰白战刀前方,寄希望于这样形态的世界之壳,能够挡下洪笑的杀招。
啪!
一声清脆的响声后,世界之壳应声而破,虽然没有完全破裂,但元尊已暴露在灰白战刀之前,再无任何阻隔。
“世界本源!融合!”
生死攸关之际,元尊猛地大喝一声,虚空中突然浮现一个洁白的椭圆体,只有鸽子蛋般大小,像是缩小无数倍的世界之壳,或是蛋壳包裹下的蛋清与蛋黄。
那团洁白的椭圆体现身后,非常人性化地犹豫了一刹那,便直接闪现在洪笑身前,在他一刀斩断元尊身躯的同时,椭圆体也撞上了洪笑。
咕噜咕噜——
鸽子蛋般的椭圆体猛地涨大无数倍,变成悬浮半空的一大团浑浊液体,将洪笑整个包裹在内,后者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喝下两口莫名液体。
“呸呸呸!”
洪笑刚想要吐出那些液体,却发现根本做不到,这团诡异液体正在与他疾速融合,似乎想要把洪笑变成液体团的一部分。
堂堂仙人境炼气士,在一元宗的世界里,洪笑已经可以算得上仙人了,怎能变成一团浆糊?
洪笑怒火中烧,灰白战刀无需挥动,便释放出无数异世之火,四周顿时出现密密麻麻的空间裂缝,似乎整座世界,都承受不住如此海量的异世之火,如果放任它们烧下去,周围的小部分世界都要崩溃。
浑浊液体团像受惊的小兽一般,赶忙远离了洪笑,确切地说,是远离那把异世之火化形的战刀,就连挤进洪笑口内的那两小团液体,也争先恐后地逃了出来。
然而洪笑哪儿只吃亏?
心神一动之下,便发动了吞噬天赋,两尺黑洞高悬头顶,几团还没逃出两丈范围的浑浊液体,瞬间便被黑洞吞噬,乖乖地躺在储存空间,等候洪笑的发落。
“你……”
看到这一幕的元尊震惊不已,浑浊液体乃是这座世界的本源,与世界之壳一体同源,是它对付洪笑的最后手段,没想到,这种世界融合同化之力,也奈何不得洪笑!
“唉!”
元尊长叹一口气,像是泄了气一般,原本俊朗挺拔的身躯,随之瘫软下去,整个人趴在荒野的泥土上,像是一团……浆糊一般,只不过浆糊上还覆盖着一层衣服。
“哟呵,堂堂元尊怎么变得这般不堪了?”
解决了世界本源,灰白战刀重新恢复原状,洪笑也再次欺近元尊,见到后者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甚至有些不似人形了,不禁调侃道。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赢了!正好,我也累了;”
“上万年的岁月,虽然漫长无比,但回想起来,却是十足的枯燥无趣……”
“洪笑小兄弟,你愿意听一个故事吗?”
洪笑弯着腰,低下头,看着越发像浆糊一般的元尊躯体,有些奇怪对方的声音怎会变得如此奇怪。
那团浆糊中再度传出声音。
“不必奇怪,这才是我的本来面貌……”
元尊开始侃侃而谈,它的故事很长,也彻底震惊了洪笑;洪笑原以为,残魂重生已足够神奇,但元尊的来历,远比他神奇得多!
元尊本是一团漫游意志,它没有形状,也不会说话,更无法战斗,只是凭借天生的空间穿梭和不死不灭,才得以在广阔无穷的空间中穿梭游荡。
一万多年前的某一刻,元尊突然发现这一座世界,当时这里还十分蛮荒,人族筚路蓝缕,与蛮荒、与兽、与精怪生死相搏,在血与肉之间求得一线生机。
元尊一时起意,伪装成虚无缥缈的神灵,使用意念波引导蛮荒人族,使得人族在争斗中迅速占据上风,很快便成为万物灵长中的第一种族。
人族崛起后,并没有忘记提供过巨大帮助的神灵。最大的人族城市中,恢弘的神殿拔地而起,供奉起神灵塑像,神职人员恭谨肃穆,迅速发展出一支庞大的信徒队伍。
万千信徒对神灵的崇拜,很快就影响到了元尊。
元尊有些惶恐,本来无形无迹的它,竟然不受控制地,开始朝着神像的模样变化……
同时,元尊也惊喜地发现,它突然具备了一种本领:可以用万千信徒的信念之力来壮大自身;本是一团漫游意志的元尊,竟然每一刻都在变强。
到后来,元尊开始享受这种变强的感觉。它会突然在神殿中现身,随机挑选某个信徒,馈赠后者一点力量,那点对它来说可有可无的力量,在万千信徒眼中,就是神灵的赐福!
随着人族的快速繁衍,信徒的数量也在暴涨,盘桓在神殿的元尊逐渐发现:有些信徒供奉的信念之力多,有些信徒则相对少得多,这一发现让元尊愤怒不已。
于是元尊将被动接收信念之力的方式,转换为主动吸纳,那些供奉力量少的信徒,元尊会主动去吸收他们的力量,甚至还会惩罚性地多吸收一些……
在元尊看来,这算是一种信徒的虔诚税,不够虔诚的信徒,必须比忠实信徒供奉更多的信念力量。
一段时间后,只要是供奉神灵的信徒,元尊都可以吸收他们的力量,也不乏因为吸收过度,导致信徒当场死亡的意外事件。
正当元尊有些不知所措时,作为神职人员的司祭却大声宣扬:
死去的信徒是得到了神灵的召唤,已经前往神域去贴身服侍神灵了!
这一解释不仅迅速抚慰了不安的信徒们,哪怕身处暗中的元尊,也被司祭的解释折服,它恍然:若神职人员都是这样忠诚的仆从,对它这个神灵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一事件之后,元尊在吸纳信念之力的同时,开始暗中培养起仆从队伍,其中神职人员的核心,就是最初的那个司祭。
神灵-神殿和神职人员-信徒的三层结构,从此便稳定了下来;而因为可以沟通神灵,神职人员长期占据着人族的核心利益,上万年来,这一点从未变过。
几百年后,元尊感觉它的力量达到了极限,再也无法吸收更多的信念之力,但信徒们的力量不容浪费,于是元尊开始在人族中寻找各种特殊的存在。
元尊很快就找到了第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刚出生就能说话的婴儿,但说的是一种谁也听不懂的语言,这让他的父母极为不安,因此抱着婴儿来到神殿,想要请求神灵的指引。
元尊一眼看出婴儿体内有个奇异的魂魄,也就是说,是降生于这个世界的异界生灵。
这种情况虽然罕见,但几百年来元尊也见过许多个。
通常来说,异界生灵会在成长过程中,逐渐被世界同化,即使有前世记忆,但由于所处环境与前世完全不同,最终也仅仅是泯然众人。
看着眼前的异界生灵,元尊却灵机一动:这不就是它寻找的特殊存在吗?有着不同于这个世界的魂魄,享受人族供奉时也会更加坦然。
元尊当即暗中指示权冠司祭,宣称婴儿受神灵庇佑,由权冠司祭亲自教导,要在神殿内长大。
婴儿的父母欢天喜地地离开,元尊则开始与那异界生灵交流。
二十年后,异界生灵已是壮硕的青年,在元尊的授意下,他成为神殿最年轻的权冠司祭,并逐渐展露神奇能力,消灭邪魔,赐福信徒,在人族中的声望越来越高,甚至有“活着的神灵”的呼声。
六十年后,异界生灵假死,信徒们举办了一场庄重的葬礼,并为他塑起神像,于是除了元尊之外,异界生灵成为第一位神灵,享受信徒们的供奉,吸收信徒们的信念力量。
元尊陆续培养了七位神灵,所有神灵都来自于异界,拥有各种不可思议的本领。
有的能在天空飞翔,有的能遁入大地,有的能凭空造出火焰,有的能让周围陷入黑暗……可惜没有哪一个神灵,能够接近元尊的境界,所有神灵与它的差距都太大。
百无聊赖之后,元尊准备回到无尽空间,享受它那无限的生命,还有自由自在的漫游生活,但它惊恐地发现:它无法离开这一座世界!
以往只要发动空间穿梭,它就能跨越数千公里,在无尽空间里自由遨游,但它连续施展几十次空间穿梭,却还在这座世界中,而且空间穿梭的距离也大大缩小,每次只有几十公里!
元尊很快想到,或许是因为吸收了人族的信念之力,所以无法离开这座世界,于是它授意七位神灵和权冠司祭,制造出一股不信奉原初神灵的风潮,以减少信徒数量。
信奉元尊的信徒果然大幅减少,信念之力的流失也让元尊迅速衰弱,但它并不在意,只要能返回无尽空间,这一切它都可以接受。
数十年之后,几乎衰弱到极点的元尊,尝试了数百次,仍无法离开这座世界,而且,此时发生了一件让它无比愤怒的事件:
元尊失去所有的信念之力,力量大幅衰弱,七位神灵见它仍高高在上,早已心生不满,便发动了一场针对原初神灵的讨伐。
可是七神灵并不知道,它们与元尊之间的差距太大,哪怕后者衰弱至极,仍可以轻易地碾压它们。
这场讨伐或者叛乱,很快就以失败落幕,但信徒们却分裂成两派:一部分支持原初神灵,一部分支持七神灵,这一点让元尊更为愤怒。
它不仅吞噬了七位神灵,吸收它们的所有能力,还在人族中推波助澜,掀起一场足以灭绝文明的大战。
大战持续了几十年,最终人族百不存一,仅有那些逃至偏远荒野的少数人族,才能幸存下来,但也回归到几乎茹毛饮血的地步。
元尊本以为人族已凋敝至此,信徒们更是早已灭绝,它应该可以离开这座世界了,但反复尝试后,元尊绝望地发现:这世界就像一座无法逃离的囚笼,它被困在这里,可能永远不能离开。
于是元尊重新去指引人族仅存的火种,但这次它学乖了,不只是帮助人族,就连早已被驱赶到角落的妖邪和精怪,元尊同样提供了帮助。
几百年后,人族恢复到大战前的规模,城市遍布大地,重新建起神殿、塑起神像;而在偏远地带,妖邪和精怪也搭建起简陋的祭坛,供奉那位从不露面的指引者……
虽然至高无上,但元尊还是感到极度的无聊。
于是它又在信徒中寻找起特殊存在,培养出第二代的神灵,这次它十分小心,一开始就用洗脑的方式重塑神灵记忆,让它们兴不起一点反抗元尊的念头。
但几百年后,叛乱还是爆发了。
这次的神灵一共六位,其中有一位天赋卓绝,力量极为强大,比元尊也仅差一线。
哪怕第二代神灵被洗过脑,但在长达数百年的相处中,它们还是极度厌恶趾高气扬的元尊,在那位强大神灵的带领下,它们举起大旗,誓要讨伐原初神灵。
最终叛乱仍以失败告终,但这次无需元尊的算计,人族失去神灵后,内部的紧张关系也失控了,第二次灭世之战就此爆发。
元尊从未停止过离开这座世界,无数次的失败后,百无聊赖的元尊决定再去帮助人族火种,几百年后,第三代人族文明重新占领这座世界。
之后是第四代、第五代、第六代……
当然,元尊也培养出第三代神灵、第四代神灵、第五代神灵……
无论元尊多么小心,成长到极限的神灵总会爆发一场反抗它的战争,当然每次都是以元尊胜利收场,但元尊发现,每一代神灵都会出现超强存在。
比如隔绝中土大陆和荣耀大陆的那道冰墙,就是第七代神灵中最强的冰神,在灭世之战后期,眼见无法对抗元尊,以献祭自身生命力为代价,创造出那道冰墙,想要护住信奉新神灵的信徒们。
从第八代文明开始,元尊在培养新神灵时便不再露面,虽然仍会洗脑和重塑记忆,但避免让新神灵们知晓它的存在。
但元尊很快就发现,如果与新神灵完全不接触,那就摸不清楚它们在做什么,于是它用吞噬某一代神灵后夺取的天赋,创造出一具化身,冒充新神潜入到新神阵营。
从那时起,元尊彻底爱上了这种感觉,一发而不可收拾。
元尊的分身越来越多,不只潜伏到人族的新神阵营,当妖兽、精怪和邪魔有了信仰崇拜后,元尊的分身也潜入其中。
纵使世界上有亿万生灵,一代又一代地繁衍新生,但谁都不清楚元尊的真实身份,哪怕知晓“元尊”这两个字,也只是一层表象,真实的元尊潜伏在深层,满脸窃喜地看着整座世界。
主神是第十二代神灵,皇者也是,还有妖帝和灵帝,它们全都是第十二代神灵。
第十一次灭世之战结束后,元尊坐在废墟之中沉思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
文明毁灭的根本原因,就是每代只有一个新神灵阵营,所有信徒的信念之力聚焦在一个阵营,无法达到力量平衡,一旦新神灵触碰到天花板,爆发叛乱的种子便开始急速生长。
当世界再次从灭世之战中复苏后,元尊开始培养多个新神灵的阵营。
为了掌控一手信息,元尊分化出造物主、和皇、灵帝和妖帝四大本体——虽然造物主始终认为它是分身——之后为了便于行事,元尊还制造了四个工具人分身,命名为神十五至神十八。
至于元尊自身,依然在暗中行走;每隔一段时间,四大本体和四大分身在某个隐蔽场所聚会,汇总最新的讯息,让元尊对这座世界了如指掌。
如果不是主神中出现智慧女神这个异类,元尊还能潜伏很久。
在某一次聚会时,智慧女神竟突然出现。
智慧女神当时也是震惊万分,几方应该是势同水火的至强者,竟在一处偏僻地点欢聚一堂?!
除了和皇、造物主(当时名为狡诈之神)、灵帝和妖帝,现场还有四个样貌枯瘦的灰袍老者,另有一个身材秀才、相貌俊朗的男子……
短暂的震惊后,智慧女神刚想逃,元尊瞬间出手,并精心修改了前者的记忆。
虽说做了万全的举措,但元尊心中一动,认为这或许就是个契机,它不该继续躲藏,应该光明正大地站出来。
正是此次聚会散场后,元尊在圣山之巅仰望星空发呆,突然注意到一个飘荡的游魂,元尊果断出手偷袭,吞噬了部分魂魄后,脑海中浮现大量莫名的讯息,元尊大喜过望,追逐剩余的魂魄。
之后的故事洪笑就知道了。
张不疑残存真灵沟通天雷印,以万里一线击退元尊,伏矢和爽灵脱魂而出,残魂继续潜伏了一百多年,才借助洪笑的肉身重生面世。
至于吞噬了张不疑部分魂魄的元尊,就像《丹元诀》中描述的那般,以术法天才之姿现世,很快便强势盖压当世,再之后……
还没等第十二代新神灵发动叛乱,元尊已心生厌倦。
除了四大本体外,元尊对新神灵的实力停滞不前感到极度不满,于是通过一场接近灭世之战的大事件,将世界文明强制重启。
在主神和皇者都隐匿不出的岁月里,元尊派分身去培养六神教,它很好奇若两代新神并存,笑到最后的会是哪一方……
如果不是洪笑的出世和搅局,六神教会在新大陆迅速壮大,两代新神难免碰撞,很快元尊就可以知晓,究竟哪一代新神才能胜出。
如果不是洪笑……
元尊回忆了许久,也讲述了许久,直到现在它才明悟,这一万多年的岁月,即使它不断尝试新花样,它对这个世界仍没有一丝热爱!
但它也不想就此消失,如果,如果没有洪笑……
恢复成漫游意志状态的元尊,早已没有眼睛,但它能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洪笑,一股极度的愤怒油然而生,如果没有洪笑!
如果没有洪笑!
一团雾浑浑的能量从漫游意志身上升起,洪笑还没来得及反应,那股能量已将它整个笼罩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