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腾的热气在狭小的浴室内翻涌，仿佛要将这逼仄的空间撕裂一般。
清昙仰起头，紧闭双眼，任由滚烫的水流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冲击着他那苍白如纸的脖颈。
指尖轻轻抚过锁骨处那狰狞的淤青，那是前日在牛头岭突围时所留下的印记。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被火灼一般疼痛难忍，但他却好似浑然不觉，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股灼热。
温热的水珠顺着他的脊背蜿蜒而下，仿佛一条灵动的小蛇，将沾在皮肤上的血痂与泥浆一并冲进了排水口。
在昏黄的灯光映照下，这些被水冲下的污垢泛着暗红的光，宛如一滩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清昙裹着半干的素色外袍，脚步有些踉跄地跌坐在桌前。
他的发梢还在不断地滴落着水珠，这些水珠落入粗陶茶盏中，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青霜剑横陈在那张斑驳的木桌上，剑身被漆黑的剑鞘包裹着，宛如沉睡的巨兽。
然而，这剑鞘上却蒙着一层淡淡的灰雾，使得整把剑看起来有些朦胧不清。
唯有剑柄处镶嵌的那几颗碎玉，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丝丝冷光，宛如寒星。
清昙的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青霜剑上，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剑柄上的剑穗，思绪却早已飘回到了那座摇摇欲坠的破庙。
那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混合着浓烈的腥气，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数千条赤瞳花蛇在黑暗中蠕动着，它们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声响，将清昙逼到了墙角。
这些蛇的鳞片在地面上摩擦，发出的窸窣声震耳欲聋，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碎。
然而，就在蛇群触及他衣摆的瞬间，所有的嘶鸣突然戛然而止，整个破庙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清昙剧烈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那些泛着幽绿的竖瞳里，原本应该是冷酷无情的，但此刻却泛起了恐惧。
这恐惧仿佛是从内心深处涌出，让那蛇身都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腰间的青霜剑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青光。
这青光如同闪电一般，瞬间划破了黑暗，照亮了周围的一切。伴随着青光的出现，还有一阵清脆的剑鸣，这声音如同龙吟一般，响彻云霄，震耳欲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原本汹涌的蛇群像是被惊扰的蜂群一般，瞬间变得疯狂起来。
它们如同潮水一般，迅速地向后退去，在泥地上留下了一道道扭曲的爬行痕迹。
这似乎并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它仿佛蕴含着某种神秘而强大的力量，使得那些蛇对它充满了恐惧。
清昙凝视着手中的剑，心中的疑惑愈发浓重。他不禁开始回想这把剑的来历，以及它与那些蛇之间的关联。
清昙越想越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他突然很想再去问问子车皇后，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当他想到子车皇后如今已经身在摘星台下的地宫时，心中不由得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难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机会再见到子车皇后，更不知道她是否还能回答他的问题。
窗外的夜风如泣如诉，卷着梧桐叶，扑簌簌地敲打着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也打断了清昙的思绪。
他缓缓地回过神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剑身上那若隐若现的暗纹上。
这些暗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但清昙却觉得它们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他凝视着这些暗纹，仿佛能够从中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像，渐渐地，这些影像变得越来越清晰，最终在他的眼前呈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卫卿池。
卫卿池站在摘星台朱红台阶上的身影与清昙的记忆重叠在一起。
他身着玄色龙袍，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要挣脱束缚一般。
冠冕上的东珠在暮色的映衬下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却无法温暖他眼底的寒霜。
“母后既已参透天机，自当入地宫守国运。”这句话如同寒潭之水，冰冷刺骨，仿佛能将人瞬间冻结。这是卫卿池的声音，他的语气冷漠至极，毫无感情可言。
清昙站在一旁，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他心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卫卿池怎么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呢？
让自己的母亲去那暗无天日的地宫，去守护所谓的国运，这简直就是荒谬至极！
难道在这充满权力斗争和勾心斗角的皇家之中，亲情真的就如此淡薄，甚至可以被轻易地舍弃吗？
正当清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然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缓缓回过神来，将脑后有些散乱的头发随意地拢起，然后起身去开门。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人，竟然是赵无虞。
清昙的目光与赵无虞交汇的瞬间，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的神色。
然而，这丝惊喜如同流星一般，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漠。
清昙的内心深处，始终无法忘记赵无虞在江州的所作所为。
那些被斩首的人，临死前的惨状，至今仍在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令他无法释怀。
尽管他知道赵无虞或许有她的苦衷，但那些无辜的生命，却再也无法挽回了。
赵无虞自然察觉到了清昙表情的变化，她对清昙的冷漠毫不在意。
因为她心里很清楚，清昙为何会这样对待她。
清昙的转身便走，赵无虞跟在身后将门关好，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了桌前。
看到桌上的青霜剑，赵无虞便知道了清昙一直在想什么。
“大师兄，你坐下。”
清昙不明所以，但是还是顺从的坐在桌边。
赵无虞心中还是欢喜的，清昙自从江州后对她便是有些冷淡，心中存着一些气恼，觉得她不拿人的性命当回事，随意便在江州杀了数百人，但是仔细想想，赵无虞的宁可杀错也不愿意放过漏网之鱼，何尝不是一种国家的治理手段呢？
他的阿虞，应当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