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大夫!”苏云泽方寸大乱,却不敢走近老人。
苏府主君主母抱着老太太,也是大喊:“对对对,快把大夫请来!”
他们的老母虽然岁数不小,可是向来性格爽快,身体也硬朗,平时没什么病痛。
突然来这么一下,应对不及,一时六神无主。
一去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
苏云深一脸祈求望向子慕予:“子师姐!”
子慕予已经率先近前,对苏云深父母道:“本人略懂些医术,让我看看。”
一边切脉,一边细察。
老太太呼吸粗促,目赤面红,四肢僵硬。
脉位深伏,可见是气机闭阻,气血壅遏之实症。
未见其他病症,看来确实是气厥所致。
“云深,速速将你祖母背回卧房。”子慕予道。
苏云深怎敢不依,立即在老人面前蹲下,众人七手八脚将老人扶上背,苏云深一路小跑回了后院。
子慕予随后。
后头乌泱泱跟了一大群人。
罗浮洞众人留在前厅。
一同留在前厅的,还有谢婉如和她的随身侍女。
“小姐,我好怕,咱们要是真把苏老太太气死了,该怎么办啊?”可怜小侍女吓得面无人色,牙关打颤,“我们不该来的呀。”
谢婉如挂着面纱,看不清神色,只是一双大大的乌珠里尽是迷惘,咬唇小声道:“怕什么,大不了我把命赔上。”
小侍女一听,更是怕得呜呜哭。
等苏云深将老人安置好,子慕予取出银针,于人中、内关、太冲入针。
老太太“哎吆”呻了一声,有悠悠醒转之状,子慕予从芥囊中取出一个药瓶,倒了一枚药丸。
“给我一盏温水。”子慕予话音刚落下,立即有人把水递上。
子慕予将药溶于温水中,亲手给老太太喂下。
老太太慢慢变得精神了些,呼吸也平缓了。
老人苦笑若哭,对子慕予道:“让仙君们看笑话了。”
子慕予紧紧握着她的手,笑说:“祖母不必说这么见外的话。您说让我们将这里当自己的家,难道只是客套之言?”话里全是宽慰的轻松意。
老太太先是微愣,然后深深的眼窝里有了些水花,轻轻拍手背上的手,笑中带泪道:“好孩子。”
子慕予转身看向苏家众人:“我昨天拿来的那根参,可以切几片,煮碗汤来服下。每天两次,隔天一服。”
苏家主母当面应下,给苏云泽兄弟俩使了使眼色。
出了门,她立即拉着苏云深、苏云泽两兄弟,有些忐忑地问:“要不,咱们还是叫经常给老太太请平安脉的许大夫看看为妥?”
苏云深摇头:“祖母都醒过来了,我相信子师姐的医术。”
苏云泽脸上无尽自责羞惭之色:“让许大夫过来看看也无妨。”
他心里没底。
这个篓子是他捅出来的,容不得半点差池。
子慕予知道今天的事情有些怪异,说不准就是苏云泽和谢婉如联合起来搞出来的戏目。目的应该是想办法让长辈们同意退婚。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采取如此激烈的方式,子慕予不想深究。
说到底,这是人家自己的事。
她只是苏府的过客,便尽一个过客本分便好了。
见苏府又请了大夫过来,子慕予并未觉得有任何不悦。
医术一途,本就是博采众家之长,反复论证,才得真章。
等许大夫把完脉,做出与子慕予相近的判断并赞同子慕予的处置后,子慕予才带着罗浮洞众人及王寻,出了苏府。
当然,有两个人暂时留了下来。
苏云深和朱月璃。
苏府为表重视,派了管家作为向导。
一群人在熙攘的街道上缓行。
子慕予心里想着蛇妖的事,有些心不在焉。
吴念虹在路上顺手买了些菊花糕,分给大伙吃。
管家抢着要付钱,子慕予没让。
她将一块菊花糕放进管家手心,笑问:“管家贵姓?”
徐管家小心地捧着菊花糕,低眉应:“免贵姓徐。”
“徐管家,您在苏家多久了?”
徐管家笑答:“已有四十多年。”
是苏府老人,问对了。
子慕予心里想着,又问:“吕姨一家人来苏家多久了?”
徐管家想了想,才道:“已经一年有余。”
子慕予状似无意地表示好奇:“他们干活很是麻利呢。你们哪里找的如此勤快的仆人?”
“是大少爷带回来的。”徐管家道。
“噢。”子慕予一脸恍然,又不知想到什么,眉梢微挑,“你家大少爷原本就认识他们?”
徐管家见子慕予和善,话也渐渐多了。
“应该不是。听说只是突然遇见,大少爷见他们老实憨厚能办事,就带回来用了。他们原本是四个人,除了陈大、吕姨和陈雪瑶,还有一个叫柯兰的年轻男人。后来陈雪瑶和那个年轻男人同时失了踪,大家都说他们私奔去了呢。前阵子陈雪瑶才回来,可能是被那男人抛弃了,不敢出门见人,只说是病了。”徐管家道。
听见「柯兰」的名字,子慕予眸光忽闪。
当初在七星城,她就没看明白。
柯兰为何像个寻常凡人,跟陈雪瑶在一起?
听那些侍神卫的意思,他们找了柯兰许久,只是柯兰不愿意跟他们回去?
柯兰叛离庄辰殊了?
虽然她接触柯兰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在她看来柯兰不像是那种容易叛主之人。
子慕予细细回忆曾经在七星城发生的一切,很快便捕捉到一点疑处。
当初柯兰说,陈雪瑶去偷药,是为了他。
子慕予眼睛微睁。
看来,是柯兰生病或者受伤了。
一个少年侍卫,因为觉得自己无用,才不敢回到主人身边。
这个逻辑,通。
想到此处,子慕予轻叹一声。
当时在青山县,初见柯兰,她就不讨厌这个人。
当时柯兰想杀了她。
而她,用了「夺运」。
街旁,有家客栈。
客栈三楼,有扇窗户开着一条细缝。
一道凛冽的目光从此处射出。
是侍神卫孙鸿硕。
他穿着一袭深衣,身后站着的是曾经那五位白泽少年。
自从柯兰出了问题,侍神卫中就只有孙鸿硕资历最老,他迅速成长起来,变得沉稳老练许多,体现在面容上,少了明显的喜怒哀乐,多了些刻板肃正。
而五位白泽少年没了当初嚣张至极又生气勃勃的打扮,看起来跟先神洲同龄修仙者无甚不同,只是一个个眼睛耷拉,无精打采,就像刚挪了地的菜秧子。
现在,他们身边的桌子上就摆了些新鲜的苹果樱桃。
可是,他们看都没看一眼。
当初在梵煌城前,偷偷捡了徐千策落地的苹果并像绝世珍宝那样分着吃的那种单纯又满足的时光,再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