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未央宫，太后的婢女就拦了路。
“陛下，太后娘娘有请。”
刘恒脸上半点不见惊讶，他随意地理了理衣袖，平淡地应下了。
等进了孔雀台，见着了老母亲，顶着她黑沉的脸和谴责的目光，刘恒轻巧坐下，眼带关切地问了声母后的身体。
“有你在，母后身体能不康健吗？”
“近些日子，你行事也太过了，也不怕把巧慧给吓着。”
刘恒看着案上的棋盘，拾了颗黑子，清脆的落子声抓取了薄太后的注意。
“巧慧她什么都喜欢藏着，儿子要推一推她，让她走到台前来。”
“她是皇后，她有那个资质，也有足够的韧性。”
他第一眼是相中了薄巧慧，除了姿容，还有她不曾全心遮掩的审视，以及与世不合的出尘感。
（薄巧慧：不然呢？常年对着无滋无味的食物，只有自己偷渡的几口，心不往其他世界飘才不正常吧。）
之前的刘恒看不出来，有着离奇经历的他却是瞧出来了那份熟悉，也许，巧慧有着与他类似的际遇。
像是孤独的旅者遇到了契合的同行者，周边的主动设立的薄膜被他彻底撕碎。
薄巧慧，必须留在他身边，不止因他对她的强烈心动与渐增的渴求，也为家国安定。
虽非记忆中的故国，但如此神似，哪怕有着诸多不合理之处，他也难免移情。
“你也不怕她厌了你。”
薄太后棋艺较之刘恒并不如何精通，如今还分心与之交谈，只这一会儿功夫，白子就落了劣势。
“我的这位皇后啊，以前装着怯懦避事端，好似只求嫁得安稳人家，实则，最为慕强。”
“她会恼我、闹我，甚至……可她不会害我。但我若真的只有温和，性子仁弱不争，毫无手段，她才会真的厌我。”
刘恒中间停顿了一下，有些事他知道就好，说与母后听，令她对巧慧生了戒备隔阂，于他无利。
“甚至什么？”
刘恒轻笑一声：“床第间事，就不多言了。”
甚至会想方设法算计他，不动声色地反抗他。
不过都是些无伤大雅的。
这几日的相处他也发现了，他的皇后有着较高的底线，至少，底线比他高了太多。
薄太后突然有掀棋盘的冲动，恒儿真不愧是高祖的儿子，哪怕有她多年的教导，身上也还是留有几分高祖的影子。
就像刘盈，以前她都怀疑这人是否是在出身时被抱错了，可他与窦漪房，不正如高祖与曹氏，不，曹氏至少还是寡居之身。
薄太后心中冷笑。
不愧是高祖的正妻所出，正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心中对巧慧不由得更心疼了几分，就恒儿如今的手段、伪装和面皮，没有她相助，巧慧怕是要被恒儿吞吃得连渣都不剩。
过几日，她就安排陈平的孙女和宋昌的幼女进宫，让巧慧好好玩一玩。
至于出宫……薄太后看了儿子一眼，现在还不合适。
“母后，我赢了。”
刘恒落下手中的黑子，一副温润模样，竟让薄太后晃了下神。
“输赢只是一局棋罢了，生活中可不是只有博弈与胜败。恒儿，巧慧年轻，有些事，你要多照顾些，让让她。”
刘恒正收拾着盘上的棋子，闻言，眼中染上了几分柔意：“母后，巧慧是儿费心谋来的皇后，我对她，再上心不过了。”
薄太后细细打量着刘恒——她怎么就那么不放心呢。
被上心的薄巧慧手中捏着一颗圆润的珍珠，不断调整角度仔细看着，眉眼间带着思索。
“皇后娘娘，这珍珠，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些是进贡的用作养颜覆面的珍珠，进献给宫中，自然是经过严格筛选和检查的。
薄巧慧放下手中的珍珠，眼中含笑：“贝含砂成珠，泥淬火成瓷，可见砂与泥，有着不同寻常的潜质。”
她想，她知道要先做什么了。
启灵之由，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