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立轩和范松德……!!」
「他们两个人不是早就已经被杀了了么?尸体被丢到会郊外的乱葬岗,是细细查验过了的!」
「为何……为何会出现在这诏狱里,还一副这死样子?」
「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且不论这个中到底存在什么我们所不知道的曲折,他们既然在此,而且显然还承受了相当的酷刑……北平、主人他们……莫非也已经暴露在了小皇帝面前?」
「小皇帝这边又已经知道了多少?」
不错,被关在这间牢房里,已然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两块「脏抹布」,正是之前被逮进来的两个暗桩——周立轩和范松德。
王辰和罗宏之瞪大眼睛看着里面的人,浑身上下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背后更是一阵阵凉意直冲天灵盖。
震撼、惊惧、疑惑、不解、害怕、忐忑、惶恐……
无比复杂的情绪侵袭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同时也有无数思绪涌了上来,几乎让他们脑子宕机。
当然,此时见鬼了的,还不止王辰和罗宏之二人,一起被往里面押送的鹤庆侯张翼、舳舻侯朱寿、怀远侯曹兴……也见鬼了。
「嘶……周立轩和范松德这两个畜生?」
「他们不是早就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么?当初他们一番番花言巧语、巧言令色的,害得老子在众人面前丢尽了脸面……等老子彻底反应过来了,他们也没影儿了……」
「不对……如今想来,他们当初说的对啊!要是那时候咱这些人听了他的煽动,一早便起事,何以今日受赵峰这畜生的折辱,横遭此祸患?」
此时看到周立轩和范松德两人,张翼、朱寿、曹兴三人脸上都不由露出古怪的神色——震惊意外之余,还有悔不当初。
想那时候。
在秦淮河畔的画舫上一来二去结识了这两个脾性算是相投的「酒友」,这二人便三番两次劝自己要警惕小皇帝,更是想方设法帮自己说服蓝玉等人。
却可惜自己被迷了眼,信了邪,放下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思,以为乾清宫那小屁孩掀不起什么风浪,对自己等人也始终如一,反倒是错过了机会还想杀了这两个人。
而那时候在朱允熥的一番操作下,张翼、朱寿、曹兴三人这边以为是人跑路了,又让道衍和尚那边以为人已经死了。
在张翼、曹兴、朱寿、王辰、罗宏之五人都还在这场猝不及防之中懵逼的时候。
赵峰却是嘴角噙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双手负在身后,始终仔细观察着王辰和罗宏之二人的神情和目光——即便再是训练有素的人,在本就裹挟着巨大的不安忐忑情绪之际,猝不及防之间突然见了鬼……下意识的反应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掩藏得住的。
这正是之前赵峰突然变了主意,转而带着他们二人特意经过这里的原因和用意。
也是因此。
即便王辰和罗宏之二人再极力地收回自己的表情,掩饰自己内心那如同惊涛骇浪一般不平静的情绪……
赵峰此刻也已经心里有数了:
「这两个奇奇怪怪的人……果然和北平府那边脱不了干系!」
「只怕今日出现在凉国公府,目的也和周立轩、范松德二人是一样的——全淮西勋贵闹起来,让整个应天府乱起来!」
「或者也可以说,他们其实已经成功了!」
「嘶……北平那位燕王和他的主录僧道衍和尚……还真是费尽了心思和算计,一次不算,还要再来一次!即便远在北平府,却是此次都能见缝插针,赶上时机在应天府撺掇运作!打在淮西勋贵的命门之上!」
「这手可伸得太长了!」
确定这一点的同时,赵峰心里也不由有些感慨和不敢置信:「那个道衍和尚果真如同陛下所说的那般深沉啊!之前我还觉得陛下太高看一个和尚秃驴了,看来……果然是陛下料事如神了。」
想到这里,赵峰心里愈发安定下来——自家主子那么无所不能,说的话怎可能是无羁空话?
此一番,赢得依旧当时陛下才对!
他暗暗深吸了一口气。
暂且先收起自己的诸多情绪。
而是看着王辰和罗宏之语气戏谑地道:“哟?熟人呢?”
听到赵峰的声音。
沉浸在巨大的震惊,迷失在千丝万缕的思绪之中的王辰和罗宏之心里齐齐“咯噔”了一下,心中暗道了一句:「不妙!」
此刻回过神来。
他们如何不知道自己刚刚必然露出了什么破绽,也落在了这个都指挥佥事的眼里。
不过这时候,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强作镇定的应声道:“不……不认识……这两个人蓬头垢面的,谁知道是什么人呐。”
“正是!大人,我们都是无辜冤枉进来的,平日里老实本分从不逾矩,怎么会认识诏狱里犯了大罪的犯人?”
“嘿嘿……大人这玩笑开太大了。”
“……”
两人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做出一副谨小慎微,谄媚讨好的姿态,撇清关系。
赵峰倒是没有再和他们纠结什么。
而是转头看向旁边的张翼、朱寿、曹兴三人,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似是在调侃一般道:“哟!今日这诏狱里还真热闹呵,此二人不仅跟他俩是熟人,跟你们三个也是熟人呢?你们说这不是巧了么?哈哈哈哈哈哈!”
张翼三人虽是冲动易怒的莽夫。
可这时候如何能看不明白?今天突然到凉国公府来的这个王辰和罗宏之,和牢房里的周立轩、范松德是一伙儿的,而对方的目标都是自己……或者说是整个淮西勋贵集团——他们显然两次三番的都迫不及待地想要在这应天府之内掀起混乱!
虽说这几个人的目的就不得而知了,可有一点却是确定的:他们和乾清宫的小皇帝一定是对立的。
眼下自己三人被赵峰掣肘钳制,赵峰这蠢货又不讲武德。
自是不得不暂避锋芒。
更不能让赵峰这个蠢货知道自己等人和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有关系,否则谁知道这个赵峰还会发什么癫。
于是对于赵峰这说法。
张翼、朱寿、曹兴三人顿时脑袋都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也极力否认:
“哼!老子怎会和你们诏狱里的囚徒认识?”
“就是,熟人个屁啊,别他娘的侮辱老子了!”
“哼!不认识!”
赵峰先是眉头微微一挑,随后却又骤然变了脸色,瞬间一冷,几个巴掌又招呼了过去:「啪!啪!啪!」又一次带出了几颗血呼啦的牙齿掉落在地。
“嘴里还没一句实话呢?”
“这两个人是老子亲自出手抓回来的,在你……”赵峰的目光落在了张翼身上:“鹤庆侯张翼的府邸附近逮住的!”
“你们这几个老匹夫,不仅对圣上不敬,藐视冒犯,言语不逊……更是一早就和这样的乱臣贼子勾勾搭搭!是欠揍了些,若不是留着你们还有用处,此刻该杀了才是!”
赵峰声音狠戾地怒骂道,提起面前这三人的桩桩件件,他也气不打一处来——那都是冲着自家主子来的!
赵峰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
张翼、曹兴、朱寿三人当然也是再无可狡辩了,只能讪讪收起自己的表情,一脸心虚地闭了嘴。
这时候要是再说。
他们毫不怀疑赵峰这个蠢货还要打掉他们几颗牙齿——到时候就算蓝玉他们在外头把一切都摆平了给自己弄出去,那也当真是怪丢脸的了。
然而下一刻。
几个响亮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三人脸上又是一记火辣辣的剧痛,脑袋瓜子都是嗡嗡的。
没错,又挨揍了。
在这诏狱里,他赵峰用得着顾忌谁么?尤其是这三个俨然已经做好准备要杀给猴看的鸡……更是随他处置。
他日日跟在自家主子身边,眼见着自家主子一次又一次对这些尊卑不分乱臣贼子隐忍不发,自己也早就跟着憋了一肚子气。
这会儿在他的地盘上,那当然是……高兴了揍一顿,不高兴了也揍一顿,说话找茬给你揍一顿,不说话也给你揍一顿,图的就是一个痛快。
“你……”
“我……”
张翼三人被人押着制住了手脚,却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再多说,只能死死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咬着牙……嗯,或许也没几颗牙能咬的了……把所有的委屈和憋屈都咽进了肚子里。
特么的这个老六他根本就不讲武德哇!
赵峰则是目光戏谑地朝他们露出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引用了一句从自家主子那里学来的话,阴阳怪气地道:“怎么?不服?就喜欢看你们这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这显然更是杀人诛心了。
给张翼、曹兴、朱寿三人气得脸色都发紫了,三人也只能在心里暗暗念叨道:「嚣张不了多久的,这个蠢货他嚣张不了多久的!等蓝玉他们在外面把事情办妥当了……弄死他!弄死他!弄死他!」
赵峰这时候也收起了脸上那戏谑的神色。
肃然道:“别说人就是在你鹤庆侯府附近逮住的,就是你们真的面上做到了天衣无缝,和这两个罪人撇得干干净净,可你们以为老子这诏狱是什么地方?有撬不开的嘴么?”
说完,他把张翼三人暂且丢到了一边。
转而再次看向了旁边蓦地王辰和罗宏之二人,明知故问地道:“你们觉得呢?”
看到赵峰这似乎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王辰和罗宏之皆是心头一颤——这言下之意……不就是在说周立轩和范松德二人已经吐口了么?
而面对赵峰的明知故问,两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更重要的是……
周立轩和范松德二人若是已经吐口,那北平府的事情……
不待二人再多想些什么。
他们的耳边便传来了赵峰确切的回答:“你们背后的,北平府的燕王殿下,还有庆寿寺的住持道衍和尚……野心还挺大的,布置得更是精密周详,藏得可真深啊。”
赵峰都把朱棣和道衍和尚说出来了。
王辰和罗宏之二人一颗心也是彻底沉了下去,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死了,失去了所有的希望与倔强——原来对方早就什么都知道了!若是如此,哪里还有任何的胜算呢?
要不是因为主人布置的暗桩点位彼此并不知晓具体位置……怕是自己二人也早就进诏狱了。
“怎么?不说话了?”
“是本官有哪里说得不太对么?”赵峰轻嗤一笑,道。
王辰和罗宏之不语。
赵峰也不在意,直接对他们要求道:“现在总算是不喊无辜不喊冤了,那现在把你们知道的所有情报都交代出来……不是问题吧?”
不过,王辰和罗宏之好歹也是道衍和尚训练出来的人,纵然绝境也没那么容易怂包,所以此刻竟然还在坚持:“小人……小人不知赵大人说的是什么。”
赵峰不以为意地点了点头,似乎是也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不知道……行,本官也懒得与你们多费口舌,进了诏狱,现在不知道,很快便也会知道了。”
说罢,他看向二人身后负责押送的锦衣卫,语气平静地吩咐道:“他们俩这边的事儿已经完了,带下去走流程吧。”
他的确并不着急。
经过刚刚这一遭,这两个人的道心只怕也已经破碎了个七七八八了,他们的嘴必然也比之前的周立轩和范松德好撬得多了。
随着赵峰一声令下。
四名锦衣卫便也把王辰和罗宏之二人押走,渐行渐远。
另外一边。
张翼、曹兴、朱寿三人则是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事情,听着赵峰道出那些骇人听闻的消息,然后看着这两个人被押着离开。
心里更宛如掀起惊涛骇浪,完全无法平息下来。
前面的周立轩和范松德……还有今天的王辰和罗宏之……居然都是北平府那边的燕王殿下手底下的??
而这些事情……乾清宫里那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子……早就什么都知道了??
意识到这些,三人心里都有种不太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