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又被骤然加速的心跳和仪器嗡鸣搅动。龙啸天的命令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层层涟漪，迅速扩散至整个联盟庞大的战争机器。
“东海号空天母舰及其护航舰队改变航向，全速驶向归墟之眼外围预定海域！” “战略资源库开启，特批编号S-07‘虚空凝胶’能量单元即刻启运，由高速隐形运输机送往东海号！” “通知‘龙组’特勤队、深海适应者兵团、空间稳定先遣组……所有预定单位，72小时内完成集结与装备适配！” “最高警戒令发布，信息管制等级提升至‘燧石’级！”
一条条指令通过加密频道飞速传递，牵动着无数人员和资源。联盟这台为应对异常而存在的巨兽，开始将它的触角和力量，聚焦向那片吞噬一切的死亡海域。
屋内的专家团队更是争分夺秒。高岚博士带领团队全力解析被激活后的完整符号，试图理解其作为“稳定协议”的运行机理，甚至尝试逆向推导可能存在的防御机制或反制措施。赵启明博士则整合所有关于归墟之眼的历史数据和实时监测（尽管大多来自遥远的外围传感器），构建能量潮汐模型，精确计算71小时后的那个“窗口”的具体空间坐标和可能的环境参数。
陈程盘膝坐在角落，尽可能无视外界的繁忙。他内视己身，丹田内的神格碎片如同微型的恒星核，缓慢而坚定地旋转，散发出温暖而充满生机的力量，流转向四肢百骸，滋养着经脉，修复着此前战斗留下的细微暗伤，并一点点艰难地同化着那冰冷的系统核心。而眉心处的黑石，则像一颗嵌入额头的冰冷宝石，它与神格碎片的能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对流——神性力量温暖向上，黑石的寒意缓慢向下，在交汇处达成一种动态的、脆弱的平衡。
他不再盲目地向黑石灌输能量，而是如同高岚博士所做的那样，尝试将“虚空凝胶”的能量特性——那种来自赵启明共享数据中的、带有独特空间褶皱感的冰冷、粘滞的波动——在意识中构建出来，混合着一丝神性力量，小心翼翼地“涂抹”向意识中的那个幽蓝符号。
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模拟一种未曾亲身接触过的能量特性极其困难，神性力量与这种空间属性似乎也存在天然的排斥。
但陈程心无旁骛，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高度消耗。
突然，在他不知第多少次尝试中，意识中观想的那个符号，其边缘一个极其细微的、此前从未注意到的棱角，轻轻闪烁了一下，仿佛被极其微弱的电流激活！
有效！
陈程心中一震，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感觉，全力维持着那种模拟出来的“虚空凝胶”能量感，专注地加持在符号之上。
嗡——
眉心的黑石本体，第一次传来清晰无比的震动，不再是微不可察的轻颤！一股冰冷但不带恶意的信息流如同解冻的溪流，缓缓流入陈程的脑海。
【稳定协议…单元识别…】 【接口同步率提升至12%…】 【环境锚点微调参数载入…】 【警告：密钥能量模拟精度不足，预计稳定效果下降37.4%…存在入口提前坍缩风险…】
信息流再次中断，但这一次给予了更关键的反馈：它认可了这种模拟能量，但指出了精度不足的巨大风险！
陈程立刻将这个情况告知龙啸天和高岚。
“模拟精度不足？”高岚博士眉头紧锁，“虚空凝胶的能量频谱极其特殊，且极不稳定，单纯依靠数据和意念模拟，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她看向龙啸天，“必须让陈程在行动前，亲身接触并引导一次真实的虚空凝胶能量，哪怕只有一瞬间，完成对黑石和自身能量模拟系统的‘校准’！”
龙啸天没有丝毫犹豫：“批准！立刻在东海号上设置安全能量引导实验室！陈程，你将在抵达母舰后，进行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实弹校准！”
风险极大。虚空凝胶能量一旦失控，足以将小半个实验室的空间结构像揉纸团一样捏碎。但没有人提出异议，这是必要的赌博。
71小时倒计时，还剩69小时。
陈程被护送离开安全屋，乘坐高速飞行器，前往正在大洋上空疾驰的东海号空天母舰。从舷窗望下去，下方是无尽的云海，但陈程知道，在那视野尽头的地平线之外，那片被称为“归墟之眼”的海域，正等待着他们。
飞行器降落在东海号宽阔的飞行甲板上。巨大的母舰宛如浮动的钢铁山脉，甲板上各式战机、垂直起降侦察机排列整齐，地勤人员忙碌穿梭，空气中弥漫着燃油和臭氧的味道，一派肃杀的临战气息。
一名身着海军作战服、神色精干的中校军官迎了上来，向陈程敬礼：“陈程同志，欢迎登舰。我是本次‘寻蓬莱’行动的先遣指挥官，秦风。龙指挥已在线上，请随我来。”
跟随秦风进入母舰内部，通道四壁皆是厚重的合金，随处可见全副武装的巡逻士兵和闪烁着指示灯的密封门。他们来到一间作战简报室，巨大的全息星图占据了房间中央，龙啸天的虚拟影像正站在星图前，身旁是数位同样以虚拟影像接入的高级军官和专家，包括高岚和赵启明。
“陈程，你来得正好。”龙啸天的虚拟影像转过头，“我们刚刚收到最新情报，归墟之眼外围的能量扰动频率在过去一小时内提升了300%，空间畸变指数也在异常飙升。”
全息星图上，代表归墟之眼的那片区域，原本相对平静的能量云图，此刻已经变成了躁动不安的深红色，如同一个正在酝酿的超级风暴。
“这意味着什么？”陈程问道。
赵启明博士的影像推了推眼镜，语气凝重：“这意味着能量潮汐窗口可能提前，或者……其剧烈程度将远超预期。我们的行动窗口可能会缩短，入口的稳定性会更差，甚至可能遭遇未预料的空间灾害。”
“坏消息是，我们的准备时间被压缩了。好消息是，”高岚博士接口道，“剧烈的能量活动可能会让‘蓬莱’的投影更加清晰，甚至可能泄露出更多的信息。刚刚我们的深空感应阵列捕捉到了一段从归墟之眼核心区溢出的、极其短暂的奇异波动，经过初步解析，里面夹杂着一些……无法理解的碎片化信息，似乎与陈程你提供的符号有深层共鸣。”
她将一段音频波形放大，经过降噪和增强处理后，播放出来。
那是一种低沉、仿佛来自极深地底或远古星海的嗡鸣，其间夹杂着类似晶体生长、又像是机械齿轮高速转动的奇异声响，断断续续，完全无法理解。但陈程眉心的黑石，却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再次传来清晰的悸动！
【信号…同源…呼唤…】 【警告：信号强度异常…非正常唤醒…风险…】
黑石反馈的信息依旧破碎，但透露出的意味却让人心惊。 “非正常唤醒？”陈程重复道。 龙啸天的脸色阴沉下来：“看来，‘蓬莱’的异动，或许并不仅仅是因为能量潮汐。有什么东西……可能在里面被提前惊动了。或者，它本身……就是活的？”
这个猜测让简报室内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计划不变，但风险等级调至最高。”龙啸天斩钉截铁，“所有人员装备抗精神污染、空间畸变防护模块。行动预案增加‘遭遇高智慧异常存在’及‘紧急撤离’方案。陈程，你的‘校准’训练优先级提到最高，一小时后进行！”
一小时后，陈程站在一间被多重能量屏障隔绝的实验室中心。房间中央是一个强化水晶柱，内部封存着一小团不断扭曲、变幻着幽暗色彩的胶状物质——虚空凝胶能量单元。即使隔着厚厚的屏障和容器，陈程依然能感受到那东西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空间扭曲力场。
“陈程同志，我们将开启0.1秒的能量引导通道。”秦风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异常严肃，“你的任务，不是吸收它，而是用你的神格力量和意识，去‘触摸’它，记住它最真实的波动，然后引导这股感觉与黑石及你自身的模拟系统同步。只有0.1秒！超过这个时间，屏障可能无法完全隔绝溢出能量！”
“明白。”陈程深吸一口气，意识高度集中，眉心的黑石和丹田的神格碎片同时亮起微光。
“三、二、一！通道开启！”
水晶柱顶端打开一个极小的孔洞，刹那间，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冰冷粘滞仿佛拥有实体般的能量波动逸散而出！
陈程闷哼一声，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拉扯、扭曲！他全力运转神格力量护住心神，意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强行记忆并解析那股力量的每一个细节，同时将其疯狂灌入眉心的黑石！
0.1秒转瞬即逝，通道关闭。
陈程踉跄一步，脸色苍白，鼻孔渗出一丝鲜血。大脑如同被冰锥刺穿，又像是被塞进了一个不断膨胀收缩的奇异空间。
【校准……完成……】 【能量模拟精度提升至91.3%……稳定协议可用……】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同源干扰信号……来源：归墟核心……性质：疑似……防御性应答机制？】
黑石反馈的信息让陈程心头一凛。
他擦去鼻血，抬起头，眼神却更加锐利。 “校准完成。精度91.3%。”他汇报道，顿了顿，补充了黑石的警告，“另外，黑石提示，归墟核心可能启动了某种‘防御性应答机制’。”
控制室内一片寂静。龙啸天的虚拟影像目光锐利如鹰。
“看来，主人并不好客。”龙啸天声音冰冷，“但那又如何？我们别无选择。”
“全体注意！”他的声音通过母舰广播系统传遍每一个角落，“最终倒计时开始！‘寻蓬莱’行动，进入最后准备阶段！目标：归墟之眼！无论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们，我们都将直面它！”
东海号空天母舰劈开巨浪，护航舰队组成攻击阵型，如同钢铁的箭簇，义无反顾地射向那片吞噬一切的光雾迷域。
陈程回到安排的舱室，闭目调息，巩固校准成果，将身体和精神调整至最佳状态。眉心的黑石微微发热，与丹田的神格碎片共鸣着，仿佛两颗星辰，在意识的宇宙中为即将到来的航行定位。
窗外，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得诡异，海平线的尽头，朦胧的、仿佛连接天地的巨大光雾之墙，已然在望。
归墟之眼，到了。
风暴，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