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一片狼藉，扬起的尘埃混合着残留的黑气在昏黄的灯光下浮动。
宁沅沅渡入的灵力如同涓涓暖流，缓缓滋养着裴淮枯竭的身体和惊魂未定的心神。
离禾和墨玄钰也在抓紧时间调息，恢复消耗的精力。
老花警惕地在房间里到处闻来闻去，耳朵竖得笔直，生怕归零老祖又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同伙。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裴淮才艰难地睁开眼。
那双曾经被痛苦和灰翳笼罩的眸子，此刻虽然依旧茫然空洞，但已经开始透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光。
他看向蹲在自己身边的宁沅沅，嘴唇动了动，发出极其沙哑的声音：“……谢谢。”
宁沅沅收回手，小脸平静：“感觉怎么样？”
裴淮试着动了动手指，虽然依旧乏力，但那种“身体不属于自己”的沉重感减轻了许多。
他艰难地撑坐起来，靠在翻倒的书桌腿旁，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房间，眼神复杂。“像做了一场……很长很长的噩梦。”
“噩梦结束了。”
宁沅沅站起身，小小的身影在杂乱的背景中显得异常沉稳。
“但麻烦还没完，我们需要清理现场，看看他在这里还留下了什么。”
毛皮皮也小心翼翼地从识海中出来，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间书房。
几人开始在归零老祖这间连裴淮都没来过几次的阴暗书房里仔细搜索起来。
碎裂的书架下散落着不少古籍，但大多只是普通书籍或用来伪装的。
真正有价值的，是那些被藏在书桌暗格里、书架夹层中，甚至地板下的东西。
墨玄钰从暗格里翻出了几个造型诡异、散发着阴邪气息的黑色小木偶，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
离禾在书架夹层里发现了几块颜色暗沉、上手冰凉的血色玉石，玉石上同样刻着邪异的阵法纹路。
宁沅沅和毛皮皮则从地板下的暗格中找到了一本用特殊皮革鞣制的册子，上面记载着一些极其阴损的炼魂、夺舍以及利用生灵怨气来修炼的邪术，还有一些残缺的阵法图。
“这里果然是个邪修老巢。”老花皱着眉，看着这样一样样被找出来的散发着阴邪气息的物品。
“这些东西必须妥善收好。”宁沅沅小手一挥，一个布袋出现在她手里，那些黑色木偶和血色玉石以及那本邪术册子都被她收进了布袋里，准备交给特殊部门研究或彻底销毁。
清理完书房内部，老花推开沉重的木门，门外的景象让众人微微一怔。
只见那位带他们进来的管家，现在正背靠着走廊墙壁，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姿势僵硬而诡异。
“他……”裴淮声音发紧。
老花上前探查，手指搭在管家的颈动脉上感受了一番，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沉声道：“没有脉搏，没有呼吸，瞳孔散大，他已经死了。而且身体冰凉僵硬，死亡时间恐怕在你们进去后不久。”
宁沅沅走近，伸出小手，指尖凝聚一丝微弱的灵力，轻轻点在管家毫无生气的眉心。
片刻后，她收回手，小脸上露出一丝了然：“他不是真人，他的身体构造是血肉没错，但他身体里面没有灵魂，只有一丝被强行灌注用来维持行动和基本反应的邪念残留。他只能算是个制作精密的傀儡。”
难怪他之前的表现那般刻板且毫无波澜。
归零老祖显然是不信任任何人，所以身边用的都是随时可以舍弃的傀儡，避免暴露自己真正的核心所在。
裴淮看着地上那具“管家”的尸体，眼神复杂。
这个在他家服务了十几年的“人”，原来也不过是一个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裴家这座看似辉煌的由那个老怪物一手打造的堡垒，内部其实一直都是蛀空的，布满了那个老怪物的爪牙。
“裴淮。”宁沅沅看向他：“我们需要对整个裴宅进行彻底的检查。归零老祖盘踞这里多年，不可能只在这书房有布置。”
裴淮毫不犹豫地点头，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无比坚决：“好！需要我做什么随时说。”
众人以书房为中心，开始对裴家老宅进行地毯式搜索。
重点自然是归零老祖也就是裴老爷子居住过的主卧和私人书房。
在主卧并没有太多发现，但在比之前那间书房更隐蔽、更奢华的私人书房里，他们找到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东西。
一个隐藏在书架后的巨大保险柜被老花用暴力手段打开。
里面没有金银财宝，也没有什么房产证之类的，而是整整齐齐码放着大量的纸质文件和电子存储设备。
文件内容五花八门：
“暗生”组织的实验记录，文件内详细记录了各种非人道的人体、妖体实验数据，目标指向“强化魂体适应性”、“制造特殊容器”、“嫁接异种器官”等，其中不少项目有裴氏集团旗下生物科技公司的资金注入和技术支持签名。
特殊部门内部资料，这部分资料应该是顾老提供的，里面包含了一些加密级别不高的人员名单、每一次的行动报告，甚至还有几张模糊的关于宁沅沅、老花、墨玄钰在各个城市活动时的监控截图和分析报告，显然是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
居然还有宁沅沅一行人的详细档案， 从宁沅沅的出生记录、进入特殊部门后的种种表现，到江慧霞和宁明德的家庭背景，甚至有老花在杏花村的家养狗生涯，墨玄钰突然出现的时间点……
信息之详尽，令人不寒而栗，显然，归零老祖早已将他们视为目标，也早已认识了他们。
有裴家核心成员档案及“评估报告”， 包括裴淮的父母叔伯、三个弟弟，甚至一些旁系亲属。
每份档案后面都附有归零老祖潦草的字迹，标注着“资质平庸，不堪大用”、“魂力微弱，容器劣质”、“性情懦弱，易操控”等评语。
唯独在裴淮的那份档案上，标注着“根骨尚可，魂体纯净，潜力容器，需进一步培养观察”。
还有几张古老的羊皮卷， 上面绘制着极其复杂的阵法图，核心处都是一个类似空间旋涡的符号，旁边有古老的文字标注。
看着这些资料，裴淮的脸色越来越白，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原来他们裴家，只不过是那个老怪物用来赚钱和扩大势力的工具。
而他，更是被当成了老怪物的备用身体。
就在这时，裴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起来，打破了书房内死寂压抑的气氛。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云城中心医院的特殊病房专线。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颤抖着手接通电话，开了免提。
“请问是裴先生吗？非常抱歉打扰您，这里是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我们对裴老先生进行了例行检查，裴老先生已于半个小时前心跳呼吸停止，经全力抢救无效，宣布临床死亡，请您节哀……”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公式化的沉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裴淮握着手机，沉默了足足十几秒。
他看着保险柜里那些冰冷的文件，想到电话里的通知，心绪复杂，最终只是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浊气。
“知道了。谢谢。”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
“后续事宜，我会让助理联系医院处理。”
挂了电话，他对上宁沅沅几人的目光，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表情：“那具身体也彻底‘死’了。也好，结束了，都结束了。”
他打开手机，才发现手机里居然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大多数都是来自秘书和中心医院。
他尝试拨打了父母叔伯和三个弟弟的电话。
之前无论怎么打都处于无法接通或关机的号码，此刻竟然通了。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惊愕而疲惫的声音：“小淮？你……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医院那边说你爷爷他……”
显然，医院的通知也同步发给了裴家其他重要成员。
之后，裴枫、裴喻、裴言的声音也陆续在电话里响起，得知裴老爷子去世的消息，他们充满了错愕和悲伤。
裴淮没有在电话里多说什么，只是用沙哑而疲惫的声音说：“爷爷走了。具体的事情很复杂。你们现在可以回来了，尽快回来吧。到时候我们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