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夜要毁掉【永恒】的决心,终究还是让涂山无确为之一叹。他无奈地摇摇头,只得回望一眼江忆与苏错。
“我已尽力,小江忆大概是不会轻易坐视【少年游】被毁的。小错,不计代价也要保住小江忆……”
“知道了本体,你就别在这里碍事了。”
苏错当然知道,自己的本体只是通过他这道分身投影到此处,如今唯一能最大限度催动【问鼎】、协助江忆战斗的,唯有他这个能调动幻境力量的分魂。
江忆清楚,弥天夜作为遗尘界第一位大帝,其决心和坚持绝不可能轻易被改变。涂山无确已然尽力,剩下的,唯有凭自己放手一搏。
故而,她只能无奈地朝着涂山无确一点头,目送这位昔日狐祖的本体投影渐渐消失。而后,她侧脸看向神色凝重、不断捣鼓着阵法禁制的苏错,道:
“小错,山穷水尽疑无路,但我不愿意放弃柳暗花明的机会……”
“小江忆…… 你有几成胜算?” 九尾状态的白狐苏错,一刻不停地以他最擅长的宇空之法,快速以【问鼎】为阵眼设置禁制。听闻江忆此话,他心中闪过疑惑与复杂,却也知道只能相信江忆。
“五成。我不知道以我现在的能力,是否可以凭【生灭无常】化开【少年游】。但我很清楚,哪怕宣夜大帝不动用那尊星辰法相,他这一枪,我大概率也是接不下的。
而且【问鼎】终究是宣夜帝国的至宝,大帝不可能不知道此物的弱点……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将赌注压在【少年游】和【衍世观景球】之上。”
江忆深吸一口气,轻轻抚摸着银光灿灿、身化长剑的【少年游】。那股不亚于觉者的力量中,极少数可被江忆动用的部分,此刻正游走于她全身上下,并迅速将【剑织阴阳】的剑诀转为【生灭无常】。
面对江忆不断攀升的剑势,弥天夜脸上少见地露出一丝欣赏,并不急不缓地说道:
“很好,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会甘心自己拥有的至宝就这般轻易被别人破坏。
敢与我…… 不,敢与本帝这一滴帝血拼上一击,若你能不死,必有成祖之姿!”
宣夜大帝手中长枪的枪势,哪怕早已攀升至极限,却始终蓄势待发,仿佛一直在有意等待江忆凝聚剑势,早早便期盼着亲身一试,看看这位涂山无确口中最有可能破解遗尘死局的人,究竟有什么本事。
江忆没有说话,甚至未理会宣夜大帝的话语,只是一边双眸紧闭,一边与【少年游】的剑灵进行神魂沟通。可如今的【少年游】处于永恒复苏的状态,其神念中仿佛蕴含着某种大道真言,即便未以符字形式呈现,依旧晦涩难懂,更会侵蚀现世。
只是这般缓慢的剑意凝聚与剑势攀升,渐渐让早已蓄势待发、且性格急躁的弥天夜感到些许不耐烦。
“也许,本帝大抵还是高估你了。如此磨磨蹭蹭,你到底是虚张声势,还是在拖延时间?”
“小天夜,以前你做事就没什么耐心,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子。本座的小江忆可比你有耐心多了,等她一小会你就不乐意了?”
苏错终究还是以其天阵师的实力,在两人出手前完成了阵法布置,这便是以【六合鬼门阵】为基础的【八荒天壑阵】。他自信,以【问鼎】之力为阵眼,再加上这个他倾尽所能在最短时间内布下的防御大阵,必能在一时半刻内抵挡弥天夜。
然而,宣夜大帝弥天夜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似无奈般叹了口气,幽幽开口道:
“苏错,阻拦我是没有意义的。我终究只是通过一滴帝血,让自身意识降临的存在。而这滴帝血,也将在一击之后彻底耗尽。
本帝已经没有时间继续留在此界了,所以这把复苏的【永恒】必须马上被毁灭。而你的胡闹,也该到此为止了。”
下一瞬,苏错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宣夜大帝所说的 “胡闹” 为何意,便当即察觉到身后【问鼎】有些异样。
“问鼎?不!” 苏错惊愕回首,却猛然发现:原本吞吐玄黄之气、金光熠熠的【问鼎】,此刻竟反向吞噬起周遭的玄黄之气。
“妈耶!老大不好了,【问鼎】不受控制了!” 龙龟急切的声音从【问鼎】中传来。显然,主持这件神器运转的龙龟,终究还是在弥天夜面前失去了对【问鼎】的掌控。
苏错先是满脸愕然,随后咬牙切齿地看向弥天夜。也正是这一瞬,他辛辛苦苦布置的大阵彻底分崩离析。
但下一瞬,【问鼎】还没来得及造成更大危害,翻涌的玄黄之气便直接将其送回了幻境世界之中。
“噢?还以为你会试图挣扎一下,没想到竟如此果断。只是没了【问鼎】的帮助,你凭什么接下本帝这一枪?”
弥天夜没再理会因阵法被彻底瓦解而怒目圆睁的苏错,再次将目光投向依旧在缓慢提升剑势的江忆。
“小错,可以了,你回来吧,接下来交给我。” 江忆仿佛安慰般,柔声对苏错说道。
苏错一听,内心满是憋屈。自己刚刚还答应了本体要竭尽所能保江忆安危,如今却一点用处都派不上。
但他非常清楚,江忆从不打没把握的仗,而他要做的,便是继续相信这位从大鸿凡俗之地走出、一路历尽生死,却永远不知何为退缩的少女。
最终,苏错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化作曾经的小白狐模样,迅速回到了江忆腰间。
“仅凭你一人一剑?你若是自暴自弃,又何必…… 嗯?”
弥天夜本以为,自己以帝血逆向压制【问鼎】、瓦解苏错的防御禁制,足以迫使江忆认清现实,老实接受复苏的【永恒】即将被破坏的事实。
却没想到,眼前这墨衣少女,竟在下一瞬将剑势拔高到一个匪夷所思的高度。不光是剑势,这源自【少年游】的剑意,更让弥天夜觉得似曾相识。
“大帝,这一幕,你必定识得!”
江忆面露微笑,心中早已做好了接下大帝一击的准备;而手中的【少年游】也没让她失望,给予了她预料之中的回应与胜利图景。
“生灭无常,斩天之柱!”
江忆高举【少年游】,下一瞬,手中的银光长剑便彻底化作光雨消散。
只是剑的实体散去,剑意却化作了一幅让弥天夜永世难忘的宏大图景 ——
通天之柱,拔地而起!诸天之海,浊浪滔天!
天柱之下,少女手中原本的灿烂银色光剑彻底化去后,竟重新执起一把更为古朴、也更显沧桑的淡银色长剑。
但弥天夜知道,这把剑不是什么复苏的【永恒】碎片,而是江忆在重现的 “斩天柱之景” 中,从光阴大河的无尽因果里映照而来的、真正的【永恒】。
“这…… 你疯了!你居然重现天帝斩天柱的一幕!你就不怕自身光阴支流被这因果洪流彻底冲垮,将你彻底泯灭于世间?
不…… 不对!你…… 你手中的扳指是【天魔印】?!”
弥天夜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甚至隐隐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江忆竟打算不惜以【天魔印】承接诸天因果反噬,也要斩出这一剑?
简直是胡来!即便不知道【天魔印】中蕴含的是哪一位天魔的命格,这般做法,仍无异于自绝于天地万道之内!
可即便如此,弥天夜也深深感受到江忆这斩天一剑,他很可能根本无法接下。
故而,他毫不犹豫地再次引动身后的星辰法相,将【极夜湮灭】所化的黑色巨枪重新武装到法相手中,打算以法相之力硬抗江忆这重现斩天柱的绝世一剑。
“大帝,你可知何为决心,何为勇往直前?
即便你是大帝,即便面对的是通天之柱与诸天神佛,我江忆,也要一剑斩之!”
江忆深深吐出一口气。没有人能阻挡她前进的脚步,哪怕此刻身体已渐渐接近粉身碎骨的极限。
哪怕心湖中的神魂意识,正渐渐被磅礴的因果洪流冲刷得动荡混浊,她也要斩出这一剑。
江忆将挡在她面前的 “通天之柱”,彻底斩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