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少甫感觉心底那片死寂的荒漠,竟涌出丝丝缕缕的清甜。
他手臂拢了拢,将怀里人抱紧了些,轻叹:“安宁,你心里还是有我的。”
“我说了这么多,你只听出了这个?”
谢安宁难以置信,“王少甫,婉儿和晋儿都是你的骨血,他护持你的儿女二十年,你没有半分感恩之心吗?”
“……有的,”
这样牺牲自我的奉献,世间少有,何况奉献的对象是他的子女。
王少甫心中的杀意消退了不少。
他抿了抿唇,“恩是恩,情是情,一码归一码,”
“我可以竭尽全力报答他前世恩德,但你想撇下我,跟他重续前缘,绝不可能。”
除非他死。
谢安宁轻而易举补上了他的未尽之言。
她面色难看。
是了。
他就是这样。
从年幼时,就见不得她身边出现适龄异性。
也就是石原卿那会儿年纪小,还是个孩子,不然,这人只怕也不会允许他一口一个安宁姐姐,跟在他们屁股后面跑。
谁知道能放进这样一条漏网之鱼。
估计他想想都要怄得发慌吧。
谢安宁颇感无奈。
似乎体察到她的摇摆,王少甫低垂着眼眸看她,“听见他守了谢家二十年,你动容了,还是勾动了旧情,难以放下?”
“……”谢安宁沉默了会儿,在他越来越冰冷的目光下,缓缓道:“若我说是呢?”
夕阳已经落下,最后一缕晚霞也消失不见,夜幕笼罩下的墙院,透着寒意。
四下一片寂静。
其实话一出口,谢安宁就有些后悔,尤其面前人倏然紧绷的身体,更叫她暗自懊恼。
“我的意思是…”她顿了顿,找补道:“骤然得知这样深厚的情意,若我丝毫不动容,那真是铁石心肠了。”
动容才是正常的。
“所以呢?”
王少甫一动不动的看着她,“动容之后,你打算做什么?放不下他,回去找他,撇下我是吗?”
“没有,”谢安宁摇头,“我既然承诺了你,自然会遵守诺言。”
这话的意思,仿佛她只是重诺才留下,并不是因为……还爱他。
王少甫心口绞痛。
只觉得有凉风在胸口狂啸,顺着血脉流淌至四肢百骸。
他冷的厉害,艰难的挤出个笑,“这样啊…”
“放不下他,撇不开我…”
他眼睫轻颤,唤她的名字,“你不会是想享齐人之福吧?”
你不会是想享齐人之福吧……
“没有!”
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谢安宁大声驳斥,“你莫要胡言乱语,我几时这样想过!”
王少甫定定地看着她。
看她的气急败坏。
看她的义正言辞。
看她眼神飘忽,不敢同他对视。
声音很大。
大的仿佛是在告诉她自己。
王少甫心口那股子寒意,几乎要凝成冰。
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她竟然真的想过,想过让他跟石原卿共存。
没有哪一刻,王少甫这么恨自己的洞察力。
腰间紧箍的手臂像是突然间卸了力气,一下子松开,谢安宁下意识抬头。
撞入一双枯寂透着绝望的赤红眼睛。
四目相对。
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颓然后退了一步。
一句话也没说,转身离开。
最后那个眼神,叫谢安宁浑身一僵。
下意识抬起的脚步顿住,没再追上去试图去解释什么。
也好。
他们彼此,的确都该冷静一下。
…………
皇宫。
神仙醉的解药,终于炼成。
这件事,被皇帝陛下视为头等大事,其关注程度甚至超越了帝国最高机密。
不能、也没有出现一点变故。
同前世一样,七颗圆鼓鼓的丹药,呈现在御桌上。
姜翎月驾轻就熟的服下一粒,对着旁边紧张兮兮的男人安抚道:“放心,前世这个毒没有丝毫后遗症,我是寿终正寝的。”
……寿终正寝。
又是一个消息。
祁君逸低垂着眼皮,遮掩眸底情绪。
他从未主动问及过她的上辈子,只能从她时不时透露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那个没有自己的一世。
好在,她对他并不设防。
不过月余时间,他已经基本上能拼凑个七七八八。
真是恩爱甜蜜的一世。
相伴白头。
不要紧。
这一世,他也可以。
姜翎月端着茶盏抿了口,将那股子药味压了压,就听他问:“后宫妃嫔,你们前世是如何安排?”
前些日子,赵美人和贤妃的肚子,一次性解决了。
对内,知道内情的极少。
但对外,是赵美人冲撞贤妃,导致贤妃小产,后又查出其私通一事。
案子罪证确凿,几日功夫就有了决断。
赵氏一族姜翎月没有想过保下来。
上位者可以宽宥,但必须赏罚分明,太过心慈手软,不会是一件好事。
如果混淆皇室血脉这样的罪名,都不受到严惩,那皇室威严就成了笑话,反倒叫底下人生出不该有的野心。
赵氏全族还是难逃发落。
六岁以上的男丁斩首,六岁以下流放千里。
不过这一次,女眷不再入教坊司。
至于赵如意这个前世的左膀右臂,姜翎月自然记挂着。
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时机,给人弄进宫里来。
而今的后宫,只少了赵美人一个。
前世赐死的贤妃和淑妃都在。
今生,惊马案还没有发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
倒是有些棘手。
姜翎月蹙着眉,将前世这两家意图用欢情散设计自己跟陈子泝的事说了,又道:“我私心是不想留她们性命的,但处置人总得有个由头。”
她杀心不重,但贤、淑二妃是实打实想要害她性命,无论如何,她也做不到尽释前嫌。
说着,便想问问皇帝陛下的意见。
结果见他低垂着眼,正直直盯着她。
姜翎月一愣,“怎么了?”
祁君逸头一回听说‘欢情散’这事儿。
他抿了抿唇,试探的问:“你对……”
“什么反应也没有!”
姜翎月当即打断他的话,正了神色道:“我的确中了欢情散,但我只喜欢你一个,面对陈子泝丝毫没有起药效,等你来才控制不住的。”
她警惕的盯着他,“你不会怀疑这个吧?”
祁君逸还没说话,她又急忙道:“你想想看,若我真对陈子泝起了药效,她们的设计就成功了,你会亲眼撞破我跟他……”
脑中浮现了她描述的画面,祁君逸脸色已经黑得没法看。
姜翎月没再说下去,只撇了撇嘴,“要是真发生那样的事,即便你舍不得处死我,我们也不能毫无嫌隙恩爱一生,又哪里还会有孩子,还会同我并肩临朝。”
有道理。
祁君逸信了,面色和缓了许多。
所以,陈子泝的的确确算不上什么。
即便今生,阴差阳错有过婚约,更亲近了些,也不要紧。
无论如何也比不上他们的感情深厚。
见他不再追问,姜翎月松了口气的同时,赶紧转了话题,“依你看,贤、淑二妃连同她们的家族该如何?”
祁君逸看着她,道:“听我的?”
姜翎月嗯了声,“我拿不定主意,都听你的。”
两个正一品妃,总不能毫无由头直接赐死,还有她们的家族……
“那好,”
祁君逸道:“后宫所有妃嫔,先送去镇国寺祈福,待封后大典完成,再行安排,……她们若能按耐得住,不再动其他歪心思,饶她们一次也无不可,就当修我们来世的福气了。”
经历了真实的转世,他很信这个。
前世她死后,他就收敛了杀心,行善积德。
能不见血,轻易不会见血。
而姜翎月闻言,面色却渐渐古怪。
他是故意的吧。
怎么可能不动歪心思。
前世她还只是个贵妃,她们还好端端在后宫呢,便精心谋划了一场惊马案。
这会儿都把人赶去镇国寺了,只怕杀她之心更急切了些。
想到什么,姜翎月轻吸了口气,小声嘀咕:“别到时候把惠妃也折进去。”
“你…”祁君逸一默,迟疑道:“前世,你跟惠妃关系很好?”
“起止是好!”
说起这个,姜翎月一下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道:“鲁明瑶前世功绩不菲,最后以女子之身入阁,成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名垂青史。”
殿内陷入短暂的寂静。
消息过于重大,素来处变不惊的皇帝都不禁露出惊愕之色。
“那是二十年后的事了吧,”姜翎月想了想,道:“她真的好厉害的,一生没再成婚,过继了兄长的子嗣教养。”
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子,她是真舍不得就这么被皇帝坑杀了。
没错,就是坑杀。
知道三妃和她们背后的家族都不会消停,还特意把人都赶去镇国寺。
增加她们的恨意不说,还更方便她们联络家族。
简直就是等着他们使坏。
正好顺理成章的把人处置了。
好坏啊。
姜翎月捧着他的脸狠狠亲了口,道:“我不管,你想想办法,至少给鲁家透个口风,叫他们别掺和进去。”
她还打算继续推行女学呢。
有了前世的经验在,这一世会少走许多弯路,只会更顺利。
祁君逸摸了摸被亲的面颊,很爽快的同意了,“成,听你的。”
鲁家是他外族,只要他们不上赶着找死,他也能收收杀心。
说着话,他头低下来些,“再亲一下。”
声音特别认真,特别严肃,好似在探讨什么正事。
姜翎月也不含糊,当即又是一下。
没等他继续要求,捧着他的脸,接二连三的吻落下。
手顺势探入他的衣襟,顺着肩颈往下。
祁君逸哪里领教过她这样的热情,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直到腰带被扯开,才急急忙忙去握她的手,“不可!咱们还未成婚,不好……”
“祁恒之!”
姜翎月自他脖颈抬头,那双雾蒙蒙的眸子瞪着他,“太医方才不是说了,解毒丸的药效需要阴阳调和,你还在矜持什么?”
就算他没有恩爱一世的记忆。
第一世,她也是他的贵妃。
同床共枕五年。
还讲什么规矩。
她都不在意那些规矩,他端着做什么。
早点给她伺候舒服了,她解毒不也解的快些,感情更是突飞猛进。
哪里还需要天天见缝插针的拈酸吃醋。
这会儿,两人在寝殿的软榻上,她窝在他怀里,双臂攀着他的脖颈,已经将他衣襟扯的老开。
薄瘦的胸肌半露不露…
皇帝陛下虽然自幼养尊处优,一身细皮嫩肉,比寻常贵女还要白净,但他武力不差,身材更是挑不出毛病。
肌肉紧实,薄而有力,特别带劲。
姜翎月前世就领教的很彻底,这会儿瞧见他这副模样,哪里还客气,直接伸手抚了上去。
祁君逸喉结缓缓滚动,撑着身子,任她作妖,口中却提醒道:“现在还是白天。”
他说的没错,外头天色的确还亮着。
若是寻常,姜翎月一定干不出白日宣淫的事的,可她发现,这人越是这样一本正经的端着,她就越发撂不开手。
她绝不是重欲之人。
一定是血灵参起效了!
思及此,姜翎月心安理得的对着他锁骨啃了会儿,头也不抬道:“白天就白天,我有些难受,不太忍得住,……你也不想我流鼻血吧?”
祁君逸:“……”
他闷笑了声,隐约摸索到这姑娘的癖好,什么也没再说,半推半就的躺了下去。
规矩什么的,他也没放在眼里。
只是,太喜欢她这样急切需要他的模样,忍不住想逗逗她。
很快,他发现这姑娘扒衣服的架势格外熟练。
他才躺下没一会儿,衣裳就被扒了个七七八八。
祁君逸有些不高兴了,一把掐住她的腰,没让她继续。
姜翎月瞪他,“还装?”
“……”祁君逸默了默,道:“你说些好听的话哄哄我。”
简直倒反天罡。
姜翎月气急而笑,“哄什么?”
“说喜欢我。”
“当然喜欢你,要是不喜欢你,我能扒你衣裳?”
被这醋坛子折腾的没了脾气,姜翎月瞪着他道,“想知道前世服下解毒丸后,我体内血灵参的余效是怎么解的吗?”
祁君逸蹙眉:“不是靠……行房?”
姜翎月:“……你还真好奇啊?”
她抿了抿唇,“行,你非要端着那就端着吧。”
那就跟上辈子一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