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宁是这样想的。
她看向面前比记忆中年轻了许多的男人,心中思绪万千。
那样的眼神,让石原卿浑身僵硬,几乎要认为,她看破了自己那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艰难的扯了扯唇,解释道:“这些年,我忙于读书科举,终身大事上难免疏忽。”
他说起了自己这十几年的变化。
比如,从枪不离手的少年,变成也能定下心读书,手写锦绣文章的书生。
比如,他平步青云,也曾离京外放。
再比如,他家中已有两位兄长娶妻生子,他肩上并没有背负传宗接代的责任,对婚姻大事上只想找个合心意的。
他不愿意将就。
他想追寻的是琴瑟和鸣,夫妻同心。
都不是蠢人。
话里话外的意思,谢安宁自然听明白了。
比起前世,他今生坦露心意还算遮掩了几分。
前世他们重逢,她已经和离归家了。
而现在…
谢安宁轻轻叹气,压下心中陡然生出的怅然,正要开口说话,却感觉脊背莫名发寒。
她猛地转头。
身后,凉亭不远处的回廊上,王少甫不知何时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盏画有嫦娥奔月的灯笼,静静立在那儿。
广袖长袍,身姿修长,格外清瘦,随着秋夜的风吹拂,整个人仿若谪仙,看上去清冷至极。
唯有那双眼睛,里头盛满了寒冰,定定地落在他们两人身上。
谢安宁怔了一瞬,缓缓站起身,“伯瑾?”
静立在那边的男人一动不动,没有吭声。
气氛有些紧绷。
“姐姐?”石原卿也站起来,“我……”
“安静些,”谢安宁偏头看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你莫要跟过来。”便抬步朝回廊那儿走去。
这里是皇宫。
虽然她不觉得跟石原卿在室外说上两句话有什么要紧的,但王少甫已经并非从前那个心性宽和,温文尔雅的佳公子。
……他偏执的有些疯魔。
尤其石原卿,是他心头最深的刺。
碰都不能碰。
一点风吹草动他的理智都能濒临崩溃。
几步功夫,谢安宁已经想好了说词。
待走到他面前,准备解释两句时,王少甫动了。
他抬手,握住她的下颌,微凉的指腹正好抚上她的唇瓣。
轻轻抚弄了会儿,他道;“秋夜寒凉,宴席已散,夫人跟我归家吗?”
下颌的手握的很紧,唇瓣上的指腹更是没有挪开,谢安宁都怀疑自己一旦张嘴说话,他能将手指探进来。
所以,她只是微微点头,嗯了声。
……回家的。
下颌的力道骤然一松,旋即便是后腰一紧,被面前人抱进了怀里。
很轻的一个拥抱,但身后的人是石原卿。
谢安宁多少有些不自在,便伸手推了推。
王少甫退开半步,虚虚揽着她的腰,轻抬眼皮,视线越过她的肩头看向依旧在凉亭上的石原卿。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他的眸色太沉,太森冷,仿佛蕴含无尽的杀机。
石原卿自然捕捉到了。
他眉头微蹙,不明白王少甫的杀意为何如此之盛。
毕竟,他跟谢安宁并没有逾矩行为,仅仅只是碰巧遇见,说了几句话而已。
时下风气开放,莫说他们幼时有情谊在,就算只是同僚妻室遇上,互相问候几句也是寻常。
即便是发现了他隐晦的心思,爱妻如宝,不容人窥视,第一反应也该是暴怒。
不至于直接对朝堂三品大员动了杀机。
谢安宁不知两个男人目光的交锋,但她能感觉到面前男人周身萦绕着的暴戾之气。
她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伯瑾?”
王少甫垂眸。
夜色下,那双眸子猩红一片。
谢安宁愣住,心中顿时一紧,呐呐开口:“回去吗?”
当然是要回去的。
王少甫扣紧她的手腕,拉着她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没有跟石原卿这个同朝为官的同僚,说上一句场面话。
已经是,心照不宣的撕破了脸。
而石原卿,甚至仅仅只是见了谢安宁两面。
他震惊的同时,又感到诧异。
不敢相信,王少甫竟然如此敏锐。
…………
秋风狂作,似乎要变天了。
谢安宁走了几步,没看见女儿,不由问他:“婉儿呢?”
“在后头跟着。”
后头…
谢安宁想等女儿,腰间一紧,直接被箍着腰抱着上了车。
车轮缓缓滚动,王少甫将人抱在腿上,一手箍着她的腰,一手握持茶壶,斟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见她面色不愉,轻声道:“宽心,那也是我的女儿。”
总不能真将人丢在宫里。
谢安宁唇瓣微抿,像在较劲似的,没有说话。
王少甫低头凑近了些,想去看她的面色,却嗅到浓郁的酒香。
那双本就疏冷的眸子,眸色更淡了,“跟他对月共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