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讥讽和质疑。
他只是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穿过几排课桌，径直走向了讲台。
工坊内的所有学员都停止了动作，三十多双眼睛汇集在他的身上。
齿轮大师的左手机械义肢抬起，不耐烦地从讲台凹槽里拿起一支全新的白色粉笔，递向陈平。
陈平接过了粉笔，转身面对那块巨大的黑色金属板，开口道：
“在讨论回路之前，我们必须先统一一个前提，那就是能量的本质。”
陈平在黑板的左侧，画下了一个代表“流体”的波浪线符号。
“传统构装学认为，魔能是一种高阶流体，它在管道中流动，就像水在河道中奔涌。”
“所有的回路设计，无论是串联或并联，还是蜂巢模型，都是基于‘如何更高效地引导水流’这个核心思路来构建的。”
“然而这个思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说完，陈平在黑板的右侧，画下了另一个符号，一根被拨动，正在振动的“弦”。
“能量的本质并非流动，而是振动。”
“我们所感知的魔能，是更高维度的本源弦在我们的世界投影出的振动波。”
“我将其命名为弦震。”
莉娜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口反驳道：“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骸骨王座的图书馆里，没有任何一本典籍提到过所谓的弦震理论！”
“而能量流体的概念，是经过上千次实验验证过的，你凭什么用一个自己臆想出来的词汇，去推翻它？！”
陈平没有回答莉娜的质问，只是继续在黑板上书写。
他继续讲解道：“正因为能量是振动，所以当复数的能量回路彼此靠近时，它们会产生所谓的谐振。”
“蜂巢模型试图让六个子节点彼此支撑，但这恰恰导致了最致命的问题——谐振的损耗。”
陈平在黑板上画出了一个简化的蜂巢六边形。
然后，他在每个顶点都画上了一根振动的弦。
“当一个节点的能量过载，它会将多余的振动传递给相邻节点。”
“但这种传递不是完美的吸收，相邻的弦会因为频率的不同，产生相互抵消的反向振动。”
“这种抵消，就是能量损耗的根源。”
“你们所测算出的3%到5%的损耗，实际上只是这种微观层面能量湮灭的宏观表现。”
粉笔在金属板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教室里的学员们，一开始还带着看戏的表情。
但随着陈平在黑板上画出越来越多的推演图，他们的表情逐渐变了。
一些人开始下意识地前倾身体，试图看得更清楚。
莉娜的双手紧紧握着自己的笔记本。
她试图在陈平的理论中找出逻辑漏洞，但她引以为傲的知识体系，在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
陈平所说的每一个概念，都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齿轮大师站在讲台的一侧，没有吭声。
他那原本灵活转动水晶球的五根机械手指，此刻已经完全停了下来。
“现在，我来回答导师之前的问题。”
“蜂巢模型，最大的局限性不是效率低下，而是它从理论根基上，就是一个为了稳定而牺牲了一切的失败品。”
陈平将手中的粉笔，在“失败品”三个字的下方，画上了一道重重的横线。
他接着擦掉了黑板上关于蜂巢模型的部分。
“既然问题是谐振损耗，那么解决方案就很简单。”
“避免不必要的反向振动，让所有的能量振动都指向同一个方向。”
这一次，陈平在黑板的中央，先是点出了一个能量入口和一个能量出口。
然后，他用一道由数个不对称螺旋线构成的平滑曲线，将这两个点连接了起来。
最终，一个看似简单，却蕴含着某种特殊规律的涡旋结构，出现在黑板上。
“这，就是涡旋式能量导流模型。”
“在这个模型里，不存在所谓的子节点，能量从入口进入后，会沿着固定的螺旋轨道进行加速传导。”
“所有的能量振动，都会被涡旋本身的离心结构，约束在同一个方向上。”
“因此，它从理论上，就不存在谐振损耗这个问题。”
陈平又在模型的旁边，写下了两行字：
【理论能耗：对比蜂巢模型降低70%】
【结构稳定性：对比蜂巢模型提升50%】
陈平最后补充道：“并且，这个模型可以等比例放大，完美应用于任何体型的战争巨像。”
当他放下粉笔的那一刻。
整个齿轮工坊内，落针可闻。
之前讥讽过陈平的几名学员，此刻都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脸埋进桌子里。
莉娜依旧呆愣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座石雕。
她引以为傲的知识，她所坚信的理论基石。
在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里，被这个她称为“野蛮人”的家伙，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彻底地碾碎了。
齿轮大师一步一步地从讲台侧面，挪动到了黑板的正前方。
他抬起那只机械义肢，金属手指在距离黑板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顿。
那神态，就像是在瞻仰一件稀世珍宝。
齿轮大师的嘴唇翕动，一些断断续续的破碎词语从他的喉咙里挤出：
“三百，三百年……”
“错的，全都是错的……”
“这个结构……这个效率……它竟然是真的……”
“海勒姆……你和我……我们都是错的……”
齿轮大师转过身，面向陈平，颤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
“李维·奥古斯丁。”
“李维·奥古斯丁。”齿轮大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他整理了下思绪，开口宣布：
“只要经过实践检验，整个学院的构装学理论，都需要被重新改写！”
“但凭我多年经验，我敢断定，你这套理论有理有据，一定可行。”
“这将引起整个骸骨王座，不，是整个巫师世界构装学领域的动荡！”
“你创造了一个新的时代！”
齿轮大师突然伸出双手，抓住了陈平的肩膀，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请告诉我，李维，你是怎么想出这一切的？这是神灵给你的启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