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大的手僵在半空,挠头的动作卡在鬓角。
他干笑两声:
“档案室堆了几十年的文件,找起来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说个屁!”华清扬了扬手中的转包合同,纸页哗啦作响:
“薛队,您看看薛家两兄弟霸占了我的池塘,还反咬我一口,这不是土匪是什么?”
“是不是得抓起来好好审审?”
吴老大涨红着脸,额角青筋暴起,像条扭曲的蚯蚓。
他抖着手指指向华清,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破耳膜:
“老田!你别在这儿胡搅蛮缠!”
“你签了转包协议,想赖账不成?做人得讲诚信!”
他转头望向薛队长,脸上瞬间堆满谄媚的笑:
“薛队,您可得给我们主持公道,这个刁民公然诽谤我这个两袖清风,一心为民的好村长!”
“你们得把他抓起来关上几天,好好治治他这嚣张气焰!”
华清双臂抱胸,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从你这张狗嘴里说出‘诚信’两个字,简直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猛地转身,面向围观的村民,高声说道:
“你问问大伙,你特么讲过诚信吗?”
“拦路收钱,强征水费,这是人干的事儿吗?”
薛队长皱着眉头,上前一步,举起双手示意双方安静:
“行了行了!都别吵了!”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吴老三,你有转包协议,好好找找,拿出来给大伙看看。”
“老田,你要是签过字,也别不认账。”
“都是一个村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何必闹成这样?”
“以和为贵,和为贵啊!”
说完这番场面话,他使了个眼色,带着队员往警车走去。
吴家兄弟点头哈腰地把他们送到车旁,薛队长警惕地瞥了眼四周,压低声音说:
“你们有协议就赶紧拿出来,别藏着捂着。”
“人家手里真有承包合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们也不好把他怎么样。”
吴老大连连称是,脸上堆着笑:
“薛队,您辛苦了!我们一定尽快找到。”
目送警车离开后,吴家兄弟也没脸待在这里了,带着那群狗腿子灰溜溜地走了。
华清若无其事地回到抽水机旁,开动机器,继续浇灌土地。
围观的村民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有人扯着嗓子喊:
“田哥好样的!”
人群中响起阵阵议论:
“既然老田能免费抽水,咱们还交什么水费!”
“咱索性都不交了。”
远处,吴家兄弟看着这一幕,气得脸色铁青。
吴老三一脚踢飞路边的干土块,咬牙切齿地骂道:
“这老东西一带头,都反了!”
“必须给这老东西穿穿小鞋。”
吴家兄弟这个月收的水费大打折扣,气得七窍生烟。
刘淑芬回村后,听到这件事,吓得魂飞魄散:
“老田,你今天早上让我回娘家看看他姥爷,姥姥。”
“我还以为你这么好心,原来支走我,是为了挑事啊。”
华清笑了笑:
“没啥事,帽子叔叔都来了,还不是屁事没有?”
“你看,我今天不花一分钱就把玉米地浇了一遍。”
“再说了,我还把池塘给要回来了。”
刘淑芬哼了一声:
“那帽子叔叔走了呢?”
“吴家那帮不是人的玩意,最令人害怕的是背地里那些肮脏的手段。”
“浇个地而已,也就十块八块的,犯得着惹他们吗?”
“池塘要回来有什么用?你敢养鱼吗?去年不就是吴老三那坏种给下的药,把池塘里的鱼全毒死了。”
“帽子叔叔来了,还不是屁都不放一个。”
华清嘿嘿笑了几声:
“行了行了,消消气,别数落我了。”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刘淑芬长叹一声:
“我也不是不通人情,我也知道你做的对,但有个屁用?”
“我们是有两个孩子的人,你做事不能光图自己一时痛快,那些坏种对孩子下手怎么办?”
“这样下去,日子还过不过?”
华清心中憋屈无比,但还是耐下心烦,左哄右哄,好不容易让老婆消了气。
吴家,吴老三拍了桌子:
“治不了田老狗,还治不了他孩子。”
“文文不是在镇上念初中嘛,找几个混混隔几天削他一顿,看他还有没有心思念书。”
“我就不信田老狗不认怂?”
吴老大点了点头:
“那就试试。”
周六下午,镇上初中放假。
阳光穿过斑驳的树叶,在乡间小路上洒下一片片金斑。
田晓文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骑着一辆老旧的自行车,车轮碾过碎石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书包里的课本随着颠簸轻轻摇晃,他满心想着回家就能吃到母亲做的红烧排骨,嘴角不自觉地扬起笑意。
拐进那片熟悉的小树林时,六个染着黄毛、红毛的小混混从树后窜出。
他们穿着松松垮垮的牛仔裤,膝盖处破洞边缘还沾着泥渍,脖颈间挂着廉价的金属项链,走动时叮当作响。
为首的小混混斜叼着烟,刻意把鸭舌帽反扣在头上,吐出的烟圈直直扑向田晓文的脸。
“哟,这不是田大班长吗?”
黄毛少年一脚踩上自行车后座,车身猛地倾斜,田晓文险些摔下。
其他混混见状,爆发出一阵哄笑。
田晓文攥紧车把,手心沁出冷汗,这一眼就认出,这是高年级那群不正经的学生,他们上课就睡觉。
“你们想干什么?”
“你今天是不是和柳晓凤说话了?”戴耳钉的少年晃着手里的弹簧刀,刀刃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我的马子你都敢泡,你特么的就是找死。”
话音未落,另一个少年突然一脚踹在自行车前轮上,田晓文整个人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磕在碎石路上,瞬间渗出鲜血。
书包散落一地,课本被混混们用脚踢得四处乱飞。
有人捡起一本数学书,对着阳光翻了翻,嗤笑道:
“装什么好学生,读那么多书有屁用!”
说着便随手一扔,书页飘落在泥水坑里。
田晓文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人从背后狠狠推了一把,脸擦过粗糙的树皮,火辣辣地疼。
他蜷缩在地上,看着这些比自己高半头的少年围成圈,像看猎物般盯着自己。
就在他绝望闭眼时,一声暴喝突然炸响: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