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机场内广播里回荡着各航班的登机信息,不同语言交织,构成一幅繁忙的全球化图景。顾俊磊与一个陌生的女子从VIp通道走出。他一手推着行李车,另一只手,自始至终都紧紧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不容置疑的亲密姿态。
那女子看着周围熟悉又略带陌生的环境,心中感慨万千。几年前,她几乎是心如死灰地从这里离开,以为那个充满冷战和压抑的顾家庄园,再也不会是她的归处。那时,背对背的睡眠,餐桌上食不知味的沉默,以及顾俊磊眼中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都像沉重的枷锁,让她窒息。
而此刻,手心里传来的温度,身旁男人沉稳的气息,以及他偶尔侧头看她时,眼中那不容错辨的柔情与坚定,都像阳光驱散迷雾,让她对那个“家”重新充满了期待。
“累不累?”顾俊磊低头问她,顺手将她耳边一缕被空调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动作自然亲昵。
“不累。”那女子摇摇头,回以他一个安心的微笑。有他在身边,漫长的飞行似乎也变得短暂而轻松。
机场大厅门口,一辆线条流畅、气质沉稳的黑色劳斯莱斯早已静候多时。穿着笔挺制服的司机看到他们,立刻恭敬地打开车门。
“少爷,小姐,欢迎回来。”
这一声“夫人”,让那女子的心微微一动。她下意识地看了顾俊磊一眼,他正对她鼓励地笑着,手上稍稍用力,将她带向车内。
车子平稳地驶出机场,汇入都市的车水马龙。窗外的高楼大厦飞速向后掠去,城市的喧嚣被有效地隔绝在车窗外,车内流淌着舒缓的古典音乐。
顾俊磊没有松开那女子的手,反而就着握手的姿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
“睡一会儿吧,到家还有一段路。”他柔声说。
那女子确实有些倦意,但她更贪恋此刻的温馨。她靠向椅背,头微微偏向他肩膀的方向。顾俊磊立刻察觉了她的意图,主动将肩膀送过去,让她靠得更舒服。
他的肩膀宽厚而坚实,带着令人安心的气息。那女子闭上眼睛,感受着车辆行驶带来的轻微晃动,以及他身体传来的温暖。这不再是黑暗中试探性的依靠,而是阳光下全然信赖的依偎。
顾俊磊看着她恬静的侧脸,心中被一种失而复得的巨大满足感填满。他想起过去几年内自己的混账行为,因为一份被刻意伪造的文件,因为几句别有用心挑拨离间的话,就怀疑她的动机,怀疑她与家族企业对手有染,进而用冷漠和疏远来惩罚她,也折磨自己。他差点就失去了这个他深爱着的,同样也深爱着他的亲人。
幸好,他及时醒悟。在她心灰意冷提出离开顾家,搬出顾家庄园后,他才真正体会到没有她的日子是多么空洞和冰冷。他动用了所有力量查清了真相,揪出了那个在背后搞鬼、意图破坏他们关系从而牟利的公司内鬼。然后,他放下所有的骄傲,飞越重洋,找到了她。
在那个他们初次相遇的异国城市,他看到了独自一人、神情落寞地坐在咖啡馆窗边的她。那一刻,心脏传来的尖锐疼痛让他明白,什么骄傲、什么证据,在失去她的痛苦面前,都不值一提。
他走过去,对上面容惊愕的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对不起,我错了。跟我回家。”
过程当然并非一帆风顺,那女子的委屈和心防需要时间瓦解。但最终,爱战胜了一切隔阂。
此刻,她就在他身边,呼吸平稳,信任地依靠着他。顾俊磊低下头,极轻地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
车子驶离喧嚣的市区,转入通往顾家庄园的私家林荫道。两旁是枝繁叶茂的法国梧桐,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斑驳摇曳的光影。
那女子感受到车速的变化,醒了过来。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近乡情怯,即使知道障碍已除,但即将面对久别重逢的父母,她仍有些许紧张。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顾俊磊握紧她的手,声音沉稳有力:“别担心,一切有我。爸妈……他们很想你。”
车子最终在那座气势恢宏却又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馨的庄园主宅前停下。铁艺大门缓缓打开,车子驶入,绕过中央的喷泉水池,平稳停住。
让那女子意外的是,宅邸门口,并非只有佣人等候。她的父亲、母亲,竟然都亲自站在了那里。父亲依旧是不苟言笑的模样,但眼神却比记忆中柔和了许多。母亲脸上则带着显而易见的期盼和喜悦,甚至有些激动地向前迈了一小步。
顾俊磊先下车,然后绅士地向那女子伸出手。她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入他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下了车。
脚踩在坚实熟悉的地面上,那女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母亲已经快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
“小雅,回来了,终于回来了!”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中闪着泪光,“瘦了,在外面肯定吃了不少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妈让厨房炖了你最爱喝的燕窝羹。”
这一连串充满关怀的话语,瞬间击中了小雅心中最柔软的部分。她原本准备好的、带着些许距离感的问候卡在喉间,鼻子一酸,轻声唤道:“妈……我回来了。”
“好,好孩子。”母亲拍着她的手背,连连点头。
这时,父亲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小雅,目光复杂,有欣慰,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他清了清嗓子,语气虽仍保持着一家之主的沉稳,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温和:“回来了就好。俊磊已经把一切都跟我们说清楚了。之前……家里有些话,让你受委屈了。过去了,都过去了,这里永远是你的家。”
这番近乎道歉和肯定的话从一向威严的父亲口中说出,分量极重。顾小雅知道,这背后,哥哥俊磊一定做了很多工作。她感动地看向哥哥顾俊磊,他正对她微笑着,眼神仿佛在说:“看,我说了吧。”
“谢谢爸,我……我也有很多做得不好的地方。”小雅真诚地说。
“好了好了,别都在门口站着了,快进屋,小雅坐飞机肯定累了。”母亲笑着打断这略带感性的氛围,亲热地挽起程曦的胳膊,将她往屋里带。
走进宽敞明亮、熟悉无比的大厅,小雅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里的每一件摆设,似乎都和离开时一样,但又好像有什么不同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温暖的、欢迎的气息。
“姐姐!”
一个清脆欢快的声音从旋转楼梯上传来。只见顾俊磊的妹妹,年仅十六岁的顾雨霏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下来,直接扑过来抱住了顾小雅。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想死你了!”顾雨霏抱着她不肯撒手,嘟着嘴抱怨,“你不在家这些年,都没人陪我逛街聊天了,哥哥整天板着脸,家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姑娘天真烂漫的话语逗笑了所有人,连顾夫严肃的嘴角都弯起了一丝弧度。
“雨霏,别没大没小的,让你姐姐先休息一下。”顾俊磊出声制止妹妹,但语气里满是宠溺。
“我太高兴了嘛!”顾雨霏松开程曦,但还是紧紧挽着她的胳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姐姐,我跟你讲,你不在的时候,哥哥被爸爸妈妈管的,可惨了,每天去公司,人都瘦了一圈呢!活该!”
小雅被妹妹顾雨菲直白的话逗得脸颊微红,悄悄抬眼去看顾俊磊,只见他无奈地摇头,耳根却似乎也有些泛红。这一幕,让她心里像打翻了所有的担心。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移步到客厅坐下。佣人奉上精心沏好的茶和小雅喜欢的点心。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斑。空气中茶香袅袅,夹杂着点心甜美的气息,以及家人之间融洽的谈笑声。
顾母关切地询问小雅在国外的起居,顾雨霏兴奋地分享着学校的趣事,顾父虽然话不多,但也偶尔插问一两句,气氛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绷,而是充满了真正的放松和温馨。
顾俊磊坐在小雅的对面,大多数时间只是安静地听着,但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他会在她茶杯空了的时候为她续上,在她伸手拿点心时,不经意地将碟子推得离她更近一些。这些细微的、自然而然的体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程曦感到安心。
她看着眼前的一幕:慈祥的母亲,虽然严肃但努力表达善意的父亲,活泼可爱的妹妹,还有身边这个失而复得、决心用余生弥补的弟弟。曾经,她以为这个家给予她的只有压力和疏离,而今,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和包容。
那些猜忌、冷战、背对背的疏离,真的过去了。如同昨夜黑暗中他紧握的手和令人安心的低语,如同今晨阳光下他们紧扣的十指和彼此眼中的倒影,这个家,也正在从一场不该存在的寒冬中苏醒过来。
中午的午餐格外丰盛,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色菜肴,其中大半都是程曦偏爱的口味。席间,顾母不停地给小雅夹菜,顾雨霏则负责活跃气氛,讲述各种趣闻,逗得大家笑声不断。顾夫甚至难得地询问了顾俊磊几句公司近况,父子间的对话也不再像过去那样充满了火药味和审视,而是多了一份平和与理解。
小雅安静地吃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听着家人的笑语,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充盈着。
午餐后,顾雨霏被家庭教师叫去上课,顾父也去了书房处理公务。顾母体贴地让小雅回房休息,倒倒时差。
回到那间熟悉的主卧,窗帘半掩,室内光线柔和。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顾俊磊,声音低沉而满足:“欢迎回家,顾小姐。”
顾小雅放松地靠在冰凉的墙壁上,感受着弟弟胸膛的震动和温暖的跳跃。她转过身,抬头凝视着他深邃的眼眸,认真地说:“俊磊,姐姐谢谢你。谢谢你去找到我,谢谢你把这一切都处理好,谢谢你……给我重新开始的勇气。”
“不,”顾俊磊摇头,拇指轻柔地抚过她的脸颊,“应该是我谢谢你,姐,谢谢你没有放弃我,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当年的事是一场蓄谋已久的阴谋”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呼吸交融,“姐,我们错了。以前是我不懂事,被无谓的东西蒙蔽了眼睛。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不会再让任何误会和距离出现在我们之间。我保证。”
这不是他第一次说错了,但却是第一次,在如此清醒、如此坦诚、毫无隔阂的情况下,郑重地宣告。小雅的眼中泛起泪光,但那是因为喜悦。
“我原谅你,俊磊。”她主动牵起顾俊磊俊俏的手。
这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手,不带任何杂念的爱,只有无尽的姐弟的爱意、失而复得的珍惜亲情,以及对未来共同岁月的承诺和期盼。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为相拥的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窗外,顾家庄园在午后的阳光下静谧而美好,花园里的花朵悄然绽放,喷泉的水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室内,曾经破碎的信任用理解、耐心和加倍的爱意缓缓修补,并且变得更加坚韧。
明天,当太阳再次升起时,等待着他们的,的确将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充满爱与希望的崭新开始。而这个下午,这家门内其乐融融的相聚,这阳光下沉寂许久终于再次响起的真心欢笑,便是这个新篇章最温暖、最动人的序曲。他们的故事,翻过了风雨如晦的一页,正驶向一片温暖而明亮的、名为幸福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