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铜将连着契书，和装着五两银子的银袋子放竹筐最底下，临出去的时候忍不住颠了颠。
嗯，丢不了。
他深呼吸几次，压下喜意，才面色如常的穿过大堂，直奔闺女走去。
方南枝正听到厉害的地方，见她爹来了，不但不肯走，还嫌他碍事。
“等等，爹，正说到没人敢治世子爷，我要听听最后怎的了！”
方铜赚了银子心情好，况且闺女难得这么爱听，他就陪一会儿！
前头的说书先生微微含着胸，双眼微眯，让人不自觉的就跟着他的语气投入进去。
所有人都抻长了脖子。
说呀，然后呢，没人治怎么办，世子爷咋样了？
卖够了关子，说书人才眉眼一松，双眼一亮。
“……最后啊，世子爷请到了一位老神医，要说咱们府城的神医，各位可知晓是哪里的？”
他眼神一扫，当时就有人喊出来：“济世堂！”
“对！正是这济世堂的周老神医！”
嚯！
虽说是老神医，但也不是人人都了解的。
这说书人喝了口茶，听书的人都善意的催促他。
“要说这周老神医，众位了解的不要急，容我给不甚知晓的人讲讲，这一位，出自济世堂，但十几年前，就已经进京，成了御医！”
“众位可知道这御医是做什么的？”
这茶楼说书多年，一直是这个风格，自有人捧场。
“怎么不知道，不就是给达官贵人看病的？”
说书人一摆手：“对也不对，您说的，那是太医。”
“这御医啊，更有说法，是只能给皇亲贵族治病的！与太医各司其职，更为厉害。”
有人忍不住了：“然后呢？这位老神医是怎么给世子爷治病的？治好了没有？”
“各位别急啊，正要说呢！”
“这位老神医如今养老回乡，本来是要去乡下安享晚年的，不过这一路上走走停停，路过咱们府城，自然也要休息。”
“哎！”他一拍桌案，“还就这么巧，就被王府请了去！把世子爷的腿，就给治好了！”
方南枝就等着听这个呢，怎么这里就一笔带过了？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真的治好了？怎么治的呀！”
大家都看向窗台上的小丫头，露出善意的笑容。
“诸位有所不知，老神医到了王府，一见世子这腿，就说能治。”
“世子的腿断了两处，周神医到的时候，肿得像个门柱，紫红紫红的，原来这腿摔得严重，靠普通的法子根本长不好！”
众人倒吸一口气，心也跟着提起来。
“世子爷年纪轻轻，要是断了一条腿，岂不是毁了？王妃揪心啊！再三拜托老神医，一定要治好世子！”
众人也跟着揪心。
“老神医最后答应了，不过要求任何人怎么治得他说的算，任何人不能插手。各位猜怎么着？这位老神医是要……开刀正骨！”
这下大家是真倒吸一口冷气了，开刀！
这种事他们没见过，但不是没听说过，听说战乱的时候，士兵们什么伤都有可能受，军营里的郎中就会有开刀治病的时候。
可是普通百姓根本无法想象，这人切开了真不会死吗？
大家咽了口唾沫，听说书人继续往下说。
“……周神医将世子爷的腿切开，因为断腿多日淤血，一下子血就沾满了垫着的布巾，切开后，就见世子爷这腿里，因为断腿，这骨头已经不在原位，裂开了！”
说书人将周神医接骨，清理断腿的过程讲得惟妙惟肖，听得人紧张又龇牙咧嘴，好像自己当时就在旁边看着似的。
一时间也不知道是震惊于老神医的神乎其技，还是心疼这世子爷也真是遭了大罪，这不得是在鬼门关门口走一遭了？
等听到最后，神医将打开的刀口合上，大家才跟着松口气，有些人觉得脑门冰凉，一摸，居然听书听出一头汗来。
台子周围安静了一会儿，大家才缓过味儿来，有人开口。
“那世子爷如今咋样了？”
说书人神情已不复刚才紧张，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已然好了，如今世子能跑能跳，安康得很！”
这下子一片谈论声，无非就是觉得这位周老神医神乎其技，也有说世子爷福大命大，还有人小声嘀咕这王府的世子之争。
方南枝眼睛亮亮的，正在跟她爹对视，父女俩脸上的表情如出一辙，显然是想到了一块去。
治腿的神医！
济世堂！
她这会儿也不留恋这里了，伸手拉住她爹的手腕，一大一小回到炒粉摊子那。
“婶婶！”
钱凤萍正担心呢，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
方铜把背上的筐往下卸：“跟掌柜的谈了点事儿，又陪小丫头听了会儿书。”
钱凤萍顺手接过背筐，往里边一看，一个栗子都没有了，就有个布袋子：“这是都卖出去了？”
只见眼前人得意一笑，突然拉住她的手。
“哎你……”还没来得及嗔怪，她的手就被带着摸到了那个布袋子，手指摸到的地方是一块块石头似的，一动却是金属的声。
她睁大眼，看向方铜，后者朝她眨眨眼。
老天爷，真是银子？
“好了，咱们再逛逛，好不容易来一趟府城，可得多走走！”
一家人继续逛街，原本方铜是想给闺女买点她喜欢的小玩意带回去，可这丫头一双眼只往吃食上瞄。
一会儿是夹了羊肉的胡饼，一会儿是青色的米糕，方南枝刚才光顾着说书，也不知道她爹赚了多少银子。
她看了也不开口要，反倒是两个当爹娘的，让儿子闺女有想要的就开口。
最后抱了不少小吃回客栈。
下房的炕上满打满算只能躺下四个人，俩大人加俩孩子。
“我睡地上。”
方铜伸手就要扯客栈给的被子，被钱凤萍拦住，“那咋行，家里事儿离不了你，你明儿个不是还要去茶楼？我睡。”
“说啥呢，咋能让你一个女人家睡地上，再说了，你可是一家之主。”
“我……”秦彦刚开个头，两人就一起看向他，他这腿就更不可能让他睡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