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将感知脉搏延伸至黑暗大陆中心时,深渊深处升起的柱状物在他眼中逐渐清晰。云层在天穹裂开,某种结构仿佛从虚空中显形,向着更高的天际攀升。
他以神力强化的视力能看清巨塔黑曜石般的黑色外壁,即便开启新获得的神话级「全视之眼」,却始终无法穿透其内部。这道自深渊射出的神秘黑柱由未知材质构成,却带着似曾相识的气息 —— 从这个距离看,其特征与第一区的孟克金字塔黑石极为相似。
巨柱不断拔升,直至超越他感官可及的极限。萧瑟目睹深渊如暴风雨中的海洋般翻涌,第三次浪潮的涟漪持续冲击着他的灵觉,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诡异的震颤。显然,他与另一位「真核」的冲突触发了这一宏大事件,但那根柱子究竟意味着什么,无数猜想在他脑中飞旋。
余烬与巫妖王曾说过,深渊是「王座」苏醒之地,但这究竟何意,他仍困惑不解。西莉亚的记忆残像中,那个紫芯生物临终前向他展示了恶魔夺取王座的后果,却未解释夺取前的征兆,更未说明该如何夺取......
他不知道这是否属于正常进程,亦或他的介入已改变了世界的未来轨迹。当萧瑟将目光从那根不祥黑柱移开,回望银剑刺客的淡褐色眼眸时,两人仍在沙漠中数百公里高的火山口上空对峙,刀刃相交。
而眼前的景象几乎同样震撼 —— 整整一场战斗中,这个女人的表情首次出现变化。
持剑者不再以毫无情绪的姿态无情进攻,她眼中盛满震惊、恐惧、期待、困惑与兴奋的复杂情绪,从她身上蔓延开来。萧瑟意识到,过去一小时里始终尝试建立的心灵感应链接,终于连通了。
她的声音在他脑中回荡,却仿佛连她自己都未察觉这份连接,更像是重压之下泄露出的内心独白:
「这太早了......」
她瞳孔骤缩,压倒性的战斗本能、威慑性的气场,乃至杀意都骤然消散。不知为何,她已无意再战。
但萧瑟不敢掉以轻心,瞬间压制她左臂的刀刃,将右臂利刃直抵她的核心 —— 这一刻的犹豫决定了战局。
当「烈焰皇帝」的剑尖刺穿她胸膛时,他没有迟疑,却迎来始料未及的反应:不同于过去数百次交锋中她总以旋转避开致命伤的情形,这次他的刀刃未遇任何阻力,径直穿透。
他本应为此结果满意,然而刺穿之处却空无一物,唯有一圈通透的天空。皮肤白皙、长发飘逸的女子在他眼前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消失,躲开了致命一击。
全视之眼仍能隐约捕捉到她的存在,他的剑分明正中心口,却又分明察觉她未受损伤。她近乎透明的身影后退数十米,彻底脱离他的感知范围。萧瑟拔出剑,重新摆好战斗姿势 —— 确定击中了她,却又仿佛所有感官都在欺骗他,仿佛她在剑尖触及的刹那,遁入了某个他无法追击的神圣口袋维度。
他尚未再次进攻,她的声音已在脑海中响起:
「这一击堪称漂亮。若我因王座苏醒分神哪怕十分之一秒,或许你已赢下这场决斗。」
百米外,女子现身,胸口并无想象中的贯穿伤。她仍举着双剑保持战斗姿态,却再无挥剑的冲动。若不是能精准解读情绪,萧瑟断不会相信她的下一句话:
「算平局吧。虽然你是我遇过最有趣的对手,但我已无意杀你。」
她收敛强大形态,露出布满黄色神圣斩击痕迹的朴素盔甲,转头望向数千公里外的黑色巨柱:「或许当更大的危机来临时,杀意会卷土重来。我想,不妨将决斗留待世界本身成为赌注之时。」
她耸耸肩,轻叹一声,战斗中难得一见的淡淡笑意重新爬上嘴角:「此时决出生死太过浪费,你不认同吗?」
她转身看向萧瑟,锐利目光扫过他庞大的身躯,丝毫不担心他会趁机攻击。萧瑟震惊于这一转变 —— 这个曾为战斗快感而战的无情战士,竟突然失去了与他交锋的兴趣,这是他最始料未及的。
她咳出鲜血,发光的黄色伤口渗出深红血液,静静等待回应。战斗暂停的短短几秒,终于让萧瑟的身心得以稍歇,肾上腺素消退后,疲惫与剧痛如潮水般涌来。他咬紧牙关,同样咳血 —— 与「真核神线」相连的攻击,远非单纯法力伤害可比。
他一边回应,一边从储藏室取出传送水晶悬浮身侧以防万一,同时关闭「巨化形态」节省能量:「平局......」
当他缩小至人类体型,她低头看向脚下的火山口,又抬眼与他对视:「你杀了我的龙。但我不在乎 —— 反正它是中央分部的财产...... 他们会想知道今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她沉默良久,再度开口:「装死对你最有利。除非你想在挑战王座的大门开启前,招来更多真核取你性命。」
萧瑟瞳孔微震 —— 她对「王座」的描述,与他从三个神秘存在处听闻的猜测略有不同。他想问她千百个问题,但她伤口滴落的鲜血与眼神告诉他,她无暇教导敌人。
他从仓库取出一堆神话级再生药水,以心灵感应缓缓推近她,确保不构成威胁:「这些或许有助于恢复...... 或许作为交换,你能多告诉我些王座的事...... 你说的『挑战它的大门即将开启』是什么意思?我们究竟触发了什么?」
她狐疑地盯着面前六瓶绿色药水,直到再次咳血,才不得不放下剑柄,取过一瓶饮下。萧瑟看着她,将其余五瓶悬在一旁,心跳如鼓。她开放性伤口的流血速度略有减缓,面色稍复红润,却仍重伤未愈。
他亦如此 —— 即便全程使用治疗技能,自身伤口直到此刻才停止喷血。她欣然将剩余五瓶收入物品盒,答道:「你不是教团议会成员,很遗憾,我不能泄露机密。唯一能给你的建议是:若其他真核接近你的领地,换种问候方式。恐怕没多少人会像我一样,轻易放下初见即杀的念头。」
她得意一笑,转向西北方 —— 若直线飞行,此方向将越过第三区,抵达八大域。正当萧瑟困惑时,她的身躯开始从现实中淡去,融入他无法感知的神圣口袋维度:「就当我们是同盟吧。我不会攻击你的子民,也相信你不会攻击我的。我知道是你杀了弗里曼先生,所以八大域的事我暂且不管。我只是去顶点区取个包裹,无人会知晓我的行踪。」
萧瑟扬起眉毛,重新激活巨化形态 —— 潜意识里仍警惕着偷袭的可能。当她彻底从感知中消失时,最后一条讯息通过心灵感应传来,而非出声:「我是瑞文。若想在大门开启前再谈,激活隐身能力,来我领地中心找我。在此之前,最好装死,就当你败在了这场战斗中。」
一位留着鲜艳红胡须的男子,紧张地盯着白色大理石桌上的银色装置。过去一小时里,装置上的晶体持续释放出前所未有的强光,忽而金黄忽而雪白。
一则关于「瑞文的座龙神秘消失」的消息令老者心绪不宁 —— 座龙被击败意味着战斗已分胜负,而晶体的剧烈波动,则表明瑞文正在频繁动用真核的全部力量。
最终,晶体的闪烁趋于稳定,恢复静止状态。然而此刻,三股强大波动席卷了冒险公会中央世界总部,导致整个首都区域爆发大规模地城突破。
副中央主任雷德格雷夫先生无视激增的怪物数量,耐心等待着通讯设备的回应 ——很多冒险家与 A 级强者足以应对紧急事态,无需他亲自下令。
第三次波动荡过他的豪华套房几分钟后,桌上的银色装置终于传来声响:
「我是瑞文,汇报八大域首领失踪事件的最新进展。弗里曼先生确已被杀。我与事件源头交手,却似乎引发了更大的麻烦......」
雷德格雷夫立即抓起传输装置,厉声追问:「你杀了他,对吗?那个『烈焰皇帝』不是你说的隐患吧?」
他焦急地盯着装置,房间里静得可怕,将近半分钟无人回应。
水晶面板上除瑞文与雷德格雷夫外,还有三颗真核晶体。其余四颗晶体呈普通黄色,亮度寻常,恰似弗里曼的晶体熄灭前的模样。
良久,瑞文明亮的晶体闪烁着回应:「不,他不是隐患。事实上,我们的冲突触发了王座的最终觉醒阶段。我们的时间比想象中更少了。大门很快将开启。预言者的文字引领我们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中许多人已等待数十年 —— 穷尽一生 —— 只为这一刻......」
通讯再度陷入沉默。
雷德格雷夫的套房里,老者睁大双眼,嘴角扬起兴奋而狡黠的笑意,按住晶体回应:「太好了,瑞文。非常好。你做得很棒。希望试验开始后,我们不必再见面。」
他关掉设备,开始在房间里踱步。与此同时,瑞文激活神圣隐身术翱翔天际,通讯中唯一回应的,是装置上另一颗明亮的真核晶体传来的沉重呼吸声。
瑞文不耐烦地切断了这恼人的噪音:「我没忘记你的提议,准备好两百个碎片。你的白龙神器很快会送到。」
呼吸声戛然而止,通讯频道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