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锦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爷,您叫我?有事儿?”
“问你干什么的?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们是送床单、衣服的,路过。”
“路过?故意路过吧?跟我们回去聊聊!”
看着包围圈越来越小,付宁瞟见了对面正好儿有个外国人穿着护士的衣服经过。
他瞥了一眼自己手上抱着的床单,上头用英文写着“特护病房”,就赶了两步过去,用英文问她:“特护病房怎么走?”
那个护士看了看他手上的床单,随手指了指他身后的那几间房子,也用英文回答,“就在那边。”
但她也很奇怪,“这个不是应该统一交给后勤,他们再分送吗?怎么你们送了?”
“我们去了后勤,他们忙着打包让我们带回去的脏衣服,就让我们顺手送一送。”
护士也就是随口一问,付宁答成什么样儿,其实也不重要。
她听了一耳朵就继续往前走了。
付宁一副高兴的样子转身跟锦生说:“生子,我问清楚了,就是这边儿!诶~~~,这是干嘛?”
他刚才说的是英语,这帮人除了锦生都没听懂,看见他们这个样子,又迟疑了。
付宁看他们不动,几步又跑回来,“先生,我们给特护病房送床单,指路的没指清楚,刚才那大姐也是就告诉我们在这儿,您能给指指,这块儿这门儿在哪边儿吗?”
他的手指指的就是赵怀礼所在的这个院子。
那几个包围了他们的人,互相看了一眼,把扶着腰侧的手放下来一点儿,一晃脑袋指了指旁边的小路。
“从这儿过去,右转。”
“好嘞,谢谢您!”付宁抱着床单一鞠躬,拉着锦生就走,“快点儿,送完了咱们还得领新的呢!”
他们往前走,那几个人就在后头跟着。
顺着小路走了一段儿,一转弯儿,果然看见了个小门儿。
一个老头儿正在扫院子,抬头看见锦生,“呦,生子,又让你们送?后勤的又偷懒呢?”
“没有,大爷,他们忙着呢,我们不就是顺手的事儿吗?您不是在药房那边儿吗?怎么跑这儿来了?要不是今天过来,我都不知道这边儿还有病房!”
听见他们的对话,后头的人立刻出言打断了,“别瞎聊!赶紧干完走人!”
老头儿立刻不说话了,拉着锦生进了门房,清点数量写回单。
付宁就站在门口儿,背对着院子等着,耳朵却是竖得高高的。
听着是北房的西边里传出来的声音,应该是赵怀礼,还在不住的磨叨。
“他照顾我,给我找工作,可是我真不知道那个地方会有人去啊?!我不是故意的!”
给赵怀礼找工作?
张君!
这小子只怕是把张君给卖了!
付宁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有了结论。
锦生拿了回条,给看门的几个人都赔着笑脸,点头哈腰的一路出去。
付宁也跟着他佝偻着腰往出走。
那些人并没有放弃对他们的监视,付宁明显能感觉有人跟着,他悄悄戳了戳锦生。
那孩子挺靠谱儿,带着他找到了医院的后勤部,把手里的条子一交,还跟人家聊了几句家长里短。
今天他们俩运气好,真的有一大堆的东西要带回去洗,锦生一个人还真拿不动。
付宁帮他扛了一半儿,听着医院的人抱怨这些天住院的人太多,床单都不够换了。
两个人从后门出来,锦生问他,“现在怎么办?”
“回你那作坊,演戏演全套!”
他们扛着东西回去,进了院门付宁才觉得盯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消失了。
把东西放下,付宁又待了一阵儿,轻轻开了后门出来。
在胡同里走了几步,没有被跟踪的感觉,就加快了脚步上了大街,逛荡了几圈儿,特意往人多的地方扎了扎。
觉得没有尾巴了,才放慢了脚步。
正好儿这个胡同口有个卖熬油渣的小摊儿,他坐在摊子边儿上的条凳上,“来碗熬油渣,半张饼。”
“好嘞!”老板答应得脆巴。
熬油渣就是把熬猪油剩下的渣子用清水煮了,放上调料、香菜,热乎乎的一碗,连汤带水,配上烙饼,那真是穷人打牙祭的上品。
也有直接要一碗带调料的清汤,用烙饼把干的油渣一卷,连吃带喝,那就是另一种风味儿了。
付宁等着熬油渣的工夫,心里还在捋这件事。
现在能知道的就是赵怀礼应该是组织里的人,不知道怎么被抓了,熬刑不过招了一个地方。
他觉得这个地方不会有人去,但偏巧就有人去了,这个人就是张君!
张君被捕之后,他们觉得赵怀礼是个可以突破的口子,就把他送到医院治伤,恩威并施,想从他嘴里知道更多的地方。
现在赵怀礼还没有吐口,但不代表他能一直不吐口。
不是付宁小看他,这些年经过的这些事儿,都能表明他是个嘴上仁义道德,但实际上很自私的人。
搞不好明天就能把他知道的地方都秃噜出来,所以得想办法了。
油渣的香气随着冬天的冷风往鼻子里钻,付宁让老板又给多加了一勺麻酱,一会儿的工夫就吃得干干净净。
从摊子上起来,他也没有回连家,而是直奔虎坊桥。
他想给组织示警,但他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总不能满大街嚷嚷吧?
要说干这个台面以下的事儿,还真得找专业的人。
现在可着北平城,他也就能找着这么一个---韩铄。
把他从罗二爷家里叫出来,付宁在他耳朵边儿上说了几句话。
韩铄瞪着大眼看着他,觑了觑左右无人,小声儿说:“您跟他们有关系?”
“有关系我还找你?!”
“三叔,这个碰了就是大麻烦啊!”
“那个张君当初跟我一个牢房蹲过,是个好人。”
看着韩铄还是低头不语,付宁又说了一句,“今儿这事儿,是三叔找侄子帮忙,不是实业部的付宁找军政部的韩铄帮忙,行不行?”
听他这么一说,韩铄右手握拳砸了左手心一下,“您想干什么?”
“给那帮人传个话儿,赵怀礼叛变,张君被捕,联络点暴露。”
“就这个?”
“就这个!如果你能摸出来张君关在哪儿,就更好了!”
“您等我两天。”
韩铄去摸情况了,他还没有回音,阜成门可是有送信儿来的了。
“他有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