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狠下心,咬了咬牙,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强行压住对冷月心的恐惧,指着田易嘶吼道:
\"哎呀呀!陛下!贫道有话说!\"
\"这个圣父辅佐您登基,根本不是真心!\"
他运转扯着嗓子喊道,让声音传遍整个揽星观,
\"他早就算出您身负人皇之气,这些年假意闭关,实则在暗中修炼‘噬运术’!您看这观内的星象阵 ——\" 他指向丹房外的石雕,\"那根本不是什么祈福阵,是用来窃取霍氏国运的邪阵!\"
\"他留着这妖女,就是为了关键时刻帮他镇压气运反噬!刚才此女动手,说不定就是在配合他施法!\"
青离子越说越顺,连自己都快信了这番鬼话,
\"陛下您想,为何您头疾总在他闭关时加重?那是他在暗中吸您的龙气啊!\"
霍惊寒浑身一震,掌心的金光竟因这番话剧烈起伏。
他看向田易,对方眼中的失望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可青离子的话,偏偏与他近年的头痛、舍利的异动对上了号。
\"义父……\"
他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人皇之气在体内翻涌,几乎要冲破理智,
\"他说的…… 是真的吗?\"
田易看着他眼中的动摇,又看了看黎云嘴角那抹得逞的笑,缓缓闭上眼。
风吹过观内的铜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多年前,他抱着年幼的霍惊寒,在这阁楼里听风的声音。
只是那时的风是暖的,此刻却冷得刺骨。
冷月心按捺不住怒火,刚要开口反驳,却被田易抬手制止。
他睁开眼时,眼底已恢复平静:
\"若是真的,陛下又想如何处置我呢?\"
霍惊寒被这句话问得一窒,掌心的金光骤然紊乱。
他看着田易平静无波的眼,想起幼时被刺客追杀,是这人背着他护着他;
想起登基前夜,是这人用温热的手掌按住他颤抖的肩,说 \"无须害怕\"。
那些滚烫的记忆,此刻却被青离子的谗言泡得发苦。
\"朕……\"
他喉头滚动,人皇之气在体内冲撞得愈发厉害,头疾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朕要查!\"
\"查?\"
黎云立刻接话,声音尖利如刀,
\"陛下还需查什么?观星台那石雕阵法上刻着的,分明是‘噬运’二字的古篆!青离子道长精通符文,您让他指给您看!\"
青离子像是得了圣旨,连滚带爬地扑到一块从观星台拓印下来的石刻拓片前,指着上面蜿蜒的纹路胡诌。
\"陛下您看!这道扭得跟蚯蚓似的弧线,是上古的‘吞’字!那道跟鸡爪子挠出来一样的折线,是‘运’字!合起来,便是吸噬国运的歹毒咒文!\"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横飞。
\"陛下明鉴啊!依贫道所见,陛下的头疾,圣体不安,皆是因此人而起!若想国运昌隆,龙体康泰,必须诛杀此僚,以正国本!\"
\"住嘴!\"
霍惊寒一声暴喝,猛地拔出身边侍卫的佩剑。
\"嗡\"的一声,剑刃划破空气,带着刺耳的锐鸣。
他的手在颤抖,剑锋却精准地指向青离子,附着其上的人皇之气泛着凛冽的寒光。
青离子被剑气所慑,后面的话全堵在喉咙里,浑身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整个揽星观,死寂一片。
黎云微微眯起眼睛,殿外石阶传来一阵急促又凌乱的脚步声,像有人在拿命奔逃。
唇角无声地扬起,她的后手来了。
好戏,就要开场了。
\"寒儿!\"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夜空。
霍惊寒浑身一僵,循声望去,看清来人时,瞳孔骤然一缩。
舒意欢!
他母后怎么会在这里?
他快步上前想去搀扶,却见对方一身宫装早已没了规制,金丝银线被扯得脱落,发髻散乱,仅有一支凤钗歪斜地挂着。
\"母后?\"
这一年多,他虽因为奸夫之事将她禁足,但吃穿用度从未短缺,怎么会弄成这副模样!
\"别碰我!\"
舒意欢一把甩开霍惊寒的手,踉跄着扑到他面前,五指死死抠着他的袖口,勒得布料几乎要撕裂。
\"你还要被他骗到什么时候!\"
她的声音又尖又哑,像是被砂石磨过,带着长久禁足的怨气与此刻的歇斯底里。
\"他在这观星台上布下邪阵,要吸干我霍氏百年的国运!你当他真是慈父心肠,把你当亲儿子养?\"
\"他是在养肥一头猪,等你把这龙椅坐热了,好一口吞下这万里江山!\"
霍惊寒脑中嗡的一声,环视一周,观星台的侍卫都是他的人,消息是如何泄露出去的?
不远处的黎云脸上波澜不惊,甚至还有闲心抬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送信的侍女现在恐怕早已被她的人处死,到时候任谁也发现不了是她的手笔。
霍惊寒握剑的手抖得厉害,剑身上的人皇之气炸开细碎的火星。
他望向田易。
那人依旧站在原处,月光落在他肩头,像覆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自始至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母后,义父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的声音干涩,连自己都觉得毫无说服力。
\"不是?\"
舒意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那他图什么?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凭什么为你呕心沥血铺就帝王路?哀家想了许多年,今日才终于想通!\"
她猛地甩开霍惊寒,竟转身朝着殿内一根刻满星图的石柱撞去!
\"你既执迷不悟,那便眼睁睁看着哀家死在这!让你这好义父,踏着我的尸骨,坐上那九五至尊的宝座!\"
\"母后!\"
霍惊寒飞身去拦,指尖堪堪擦过她的裙角。
舒意欢却借着这股力道,狠狠一头撞在旁边一幅石刻拓片上。
\"砰\"的一声闷响。
鲜血瞬间从她额角涌出,顺着脸颊滴落,正好染红了拓片上\"噬运\"二字的凹痕。
那虚假的咒文,在血色浸染下,竟透出几分诡异的真实。
\"你忘了你父皇是怎么死的吗!\"
舒意欢捂着流血的额头,眼神怨毒,字字泣血,
\"他就是被奸佞所害,才让霍氏江山险些旁落!如今,你要重蹈覆辙吗!\"
\"哐当!\"
长剑坠地。
霍惊寒体内的人皇之气彻底失控,疯狂冲撞着他的经脉,头疾带来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几乎跪倒。
他看见母后额角的血,看见不远处地面上,方才田易被推搡时溅落的血迹。
两摊血,在清冷的月光下,连成一道诡异的弧线。
\"义父……\"
他艰难地抬起头,视线已经模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
\"你告诉朕,他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