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在雪线边缘缓缓落地时,尼婆首都加德满都的轮廓正从血雾里浮出来。
这座被喜马拉雅山南麓环抱的谷地城市,此刻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红砖寺庙的飞檐上挂着半冻的血冰,帕斯帕提那神庙的金色尖顶沾着灰黑的絮状物,那是被血炁侵蚀的经幡残片。
他摸出黄金罗盘,表盘上的指针疯狂打转,最后指向城市中心的杜巴广场。
玄真给自己的情报说,这里的尸潮不是从外部蔓延来的。
而是从谷地深处“长”出来的,就像某种真菌在土壤里悄悄织网,某天突然撑开伞盖。
也就是说,血修在这里的布局,远超正常血毒爆发的时间线。
“省着点用。”
徐行感受了一番丹田内液炁的储量,来时太疯,现在丹田里的液炁已经降低到一定的程度,再乱用就不足以维持事件视界了。
他踩着结冰的排水沟沿往前走,靴底刮过路面的声响,在死寂的街道上格外清晰。
脑子里却忍不住复盘——从边境线到恒河平原,再到如今的喜马拉雅南麓,那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尸潮,似乎藏着某种诡异的规律。
加德满都的房子挤得像摞起来的积木。
血雾在巷弄里流得极慢,能看见悬浮的血色颗粒。
偶尔有披着藏青色僧袍的人影在窗后闪过——这些人影的脚踝都拖着半融化的冰镣。
与尸潮相比,他明显感觉到他们体内的血炁浓度低得反常,更像被某种力量“钉”在原地的活尸。
转过一座嵌满经筒的石拱门时,徐行突然停步。
排水沟里的冰面下,无数细小的血色根须正顺着水流蠕动,在冰层上画出蛛网般的纹路。
他蹲下身敲碎冰层,根须接触空气的瞬间突然僵直,断面渗出的不是汁液,而是带着体温的黏液。
“一整个地底活物么… …有意思。”
徐行用匕首挑起一根根须,发现它的末端开裂成网,像极了用梵文写的“轮回”二字。
探测器在这时发出轻微的嗡鸣,指针偏向西北方——那里是斯瓦扬布纳特寺,俗称猴庙,建在加德满都以西的山顶上。
他忽然想起越境时遇到的那座诡异轮回塔。
当时以为毁掉这座愿力中继核心就能解决问题,至少可以延缓尸潮的集结速度。
可后续卫星情报显示,周边的血兽活动反而更频繁了。
就像砍掉了一棵树,却没发现它的根系早已在地下连成一片森林。
母巢怪……根本不是源头,充其量只是个“小队长”。
通往猴庙的石阶被血冰覆盖,每级台阶边缘都冻着扭曲的手指。
徐行数到第三百级时,听见头顶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
他贴紧岩壁,瞥上百个穿着怪异甲胄的“人”,被一根粗如树干的铁链串联着不断抽搐,周围却拥簇着无数枯槁的血奴。
那场景不像是被拴住的囚徒,却更像是一团团不断收缩膨胀的血肉。
他们的皮肤表面嵌着无数血晶,转动时发出玻璃摩擦的脆响。
“草… …”
徐行立刻便想起了之前疗养院地下的场景。
“用这种方式提纯高浓度血炁结晶… …然后再转化为血兽核心么?”
他没有选择攻击,只是看着那些血奴把掉落的血晶拖进寺庙的圆顶佛塔,塔门上方的眼睛雕塑,此刻正往下滴着红色的液珠。
这些血奴的行动模式太统一了,不像被本能驱使的怪物,更像在执行某种既定程序。
徐行摸了摸下巴。
这种组织性… …如果母巢怪只是发动局部兽潮“小队长”,那在它之上,是不是还有更庞大的传导架构?
现在看来,是的。
也就是说不解决这个传导架构,边境的冲击就永远无法停止。
山顶的风突然变大,吹散了些血雾。
徐行趁机看向城市全貌——加德满都谷地像个巨大的碗,那些街巷中经久不散的血炁,就像是碗底布满的蛛网状脉络。
所有脉络的终点,都指向猴庙后山的某个点。
那里有片被冰川融水滋养的湿地,此刻正冒着粉红色的蒸汽。
他绕开寺庙正面的血奴,从后山的乱石坡往下滑。
湿地里的芦苇丛早已枯死,茎秆上挂着透明的冰壳,里面冻着细小的血块… …
罗盘的指针几乎要折断——这里的血炁浓度是垭口的五倍,却异常稳定,不像其他地方那样狂暴。
“源头应该不在地上。”
徐行踩碎一块冰,眼看着里面的血块沁入地底。
他掏出飞锏往下挖,挖到半米深时,铲刃碰到了某种坚硬的东西。
果然。
扒开泥土,露出的不是岩石,又是那诡异的植物根须,断口处渗出的黏液正缓慢凝结成血珠。
这些根系深深扎进谷地深处,将血炁输送到整个加德满都。
也就是说,即便是自己将地面的血兽全部剿灭。
那些残留的血炁依旧会涌入地底,传输到其他地方。
除非… …自己掘地三尺,将一切生物彻底灭活!
嗯。
或许等不自己彻底灭活,这些血炁网络就会因为榨干最后一丝营养,转向它处。
“真的打通了由动物到植物之间的能量传导么… …”
这特么哪是布局,分明是张裹住整个世界的活网,而他们之前连网眼都没摸透。
难道… …我一开始的方向全是错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这时,远处传来佛塔的钟声,不是青铜撞击的清亮,而是血肉摩擦的闷响。
徐行抬头,看见猴庙的圆顶正在膨胀,原本洁白的塔身裂开无数缝隙,里面涌出的不是砖石,而是缠在一起的血色触须。
“开始下仔儿了么?”
他没动,只是默默从兜里掏出一摞雷符。
钟声第二次响起时,徐行拔锏而起,飞升的同时,手里雷符飘撒而去。
他飞退到湿地边缘,看着罗盘的指针渐渐平稳——根系在吸收血肉团的能量转化为血晶时,同时也是它最“饱足”也最脆弱的时候。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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