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穆翊叙述完那段过往经历后，仲雪之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他嘴唇微动，几经犹豫，最终轻声问道：“那时候，你是在现场？”
“对啊。”穆翊点了点头，有些自嘲地说：“当时没出息，被吓到手软脚软，什么都阻止不了。”
仲雪之继续追问：“那是几岁的事情？”
“四岁。”穆翊回答，“上次在蜂后梦域里你已经见过了。”
仲雪之一时语塞：“……”果然。
短暂的沉默中，穆翊曾经说过的那些话语突然在他耳边回响。
[把制造噩梦的源头脱敏，就不会再被它惊醒了。]
[用脑子把它录下来，然后每天、每时、每刻，逐帧逐秒地反复循环播放。]
[复盘得多了，你就会变成一个旁观者，反复观看同一段单调乏味的恐怖片，并从中获得高效的催眠体验。]
仲雪之深知，即便对心智成熟的成年人来说，脱敏法也是极为残酷和艰难的。
更何况是一位四岁的孩童。
当年有过相似经历的他十一岁，长时间未能摆脱噩梦的侵扰，即便时至今日，那场噩梦仍偶尔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影响。
而那时年仅四岁的穆翊，又该如何面对那份巨大的恐惧？又是如何成长为如今这般无所畏惧的性格？
想到这里，仲雪之的眉头渐渐拢起，双唇不自觉地抿紧。
穆翊见状，不悦地撇了撇嘴，“你这是什么反应？觉得我可怜，同情我？”
他开始后悔向仲雪之吐露这些细节。
“当然不是。”仲雪之连忙摇头否定，“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而且，你肯定已经让那位罪魁祸首付出了千百倍的代价，令其悔不当初。”
听此，穆翊的心情有所好转，正面回应：“那当然。”
仲雪之轻叹了一口气，低低地说：“可我会心疼。”
他心疼穆翊的强大，心疼穆翊的坚不可摧。
即便是钢筋铁骨，在锻造之时，也必经无数次的锤炼与打磨。
在这过程中，穆翊到底经历了什么？又经历了多少？仲雪之根本无法想象。
仲雪之思绪万千，心中那份密密麻麻的疼痛感愈发强烈。
由于共鸣耳夹的存在，这种揪心的感觉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穆翊。
穆翊有些茫然地抬起手，用力抓了抓胸前的衣襟。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仲雪之好像是在为他的遭遇而难过？
穆翊抿了抿唇，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仲雪之曲起的大腿，“吃早饭吗？我饿了。”
仲雪之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他不禁觉得，在某些方面，穆翊和他的反应还真是相似。
一旦发现气氛变得煽情，就想方设法地扭转过来。
其实，仲雪之还有很多话想对穆翊说，但真要说出来，确实会显得过于感性。
略作思索后，仲雪之摊开穆翊的手掌，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在他手心里印下一吻。
当那丝凉意触碰到穆翊微烫的掌心时，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轻轻蜷缩，心尖也随之一颤。
“仲雪之？”穆翊轻喊一声，有些疑惑。
仲雪之这一吻，持续了五六秒才缓缓退开。
紧接着，他突然伸手揽住穆翊，出其不意地将他一把抱起，迅速站直，把穆翊举得老高。
“哎！”穆翊猝不及防，连忙伸手抱住了仲雪之的头。
待稳住身形后，他在仲雪之的脑袋上拍打了两下，莫名其妙道：“干嘛呢？！”
仲雪之仰头望着他，略带笑意地回答：“抱穆小朋友去用早饭啊。”
说着，他还把怀里的人往上颠了颠，随后大步流星地向餐桌走去。
穆翊想转换气氛，仲雪之则极力配合。
这一番小插曲过后，先前的所有沉闷一扫而空。
穆翊两手毫不客气地揪着仲雪之的头发，仲雪之则“嗷嗷”叫唤着求饶。
接着，两人迅速用完早饭，然后匆匆出门，赶往一楼的授课大厅。
相较于地下二层的启蒙学院，精进院的学习内容无疑要高级许多，但对于仲雪之和穆翊来说，依然枯燥乏味。
两人在课堂上的唯一乐趣，就是看对方如何花样百出地装蠢。
好不容易熬过上午的课程，他们一刻也不想多留，立刻离开精进院，步入城中的街道。
得益于太阳光热模拟装置的照耀，地下城中的一切都清晰可见。
刚走出没多远，他们就注意到，随着日夜更替，巡逻的蝙蝠城卫兵也换成了另一批。
昨晚所见皆为黑色蝙蝠，而现在，城中到处盘旋着的则是一群群白色蝙蝠。
仲雪之抬手掩唇，向穆翊介绍道：“这是白蝠，少数能在白天活动的蝙蝠种类。”
“它们拥有出色的视觉和嗅觉，尤其是嗅觉，极为敏锐。”
“一旦被它们锁定气味，就很难逃脱它们的追踪。”
接着，仲雪之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它们的耳力不太行。”
穆翊点点头：“还挺有意思的。”
两人正交谈间，一抹白光突然从远处急速掠来。
他们连忙停止交谈，安分地当个哑巴。
那白光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出现在他们面前，停在一米开外。
穆翊定睛一看，发现是一位白蝠女性感染者。
与昨晚的黑蝠感染者相比，白蝠感染者的容貌要正常许多。
眼前的这位白蝠感染者拥有正常的人类五官，眼睛虽然大却不夸张，清澈而灵动。
她身材高挑，尽管被雪白的绒毛覆盖，依然能看出那曼妙的身姿。
此外，她那长到大腿的白色长发十分抢眼，显然平时没少打理。
以穆翊有限的审美来看，在一众千奇百怪的感染者中，这位白蝠感染者的颜值堪称顶级。
与此同时，白蝠也在仔细观察着穆翊和仲雪之。
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仲雪之身上，向前一步，伸长脖子在仲雪之身上嗅了嗅。
片刻后，白蝠缩回脖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对仲雪之说：“你的气味不错，脸蛋和身材也正合我意。”
说着，她脸上的笑意更浓：“真是难得。”
仲雪之：“……”
穆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