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良哈和刘妞妞在正屋，陆天明进屋前瞧了一眼东房，示意她俩先坐着。
东房是个‘画室’、也是个裁缝间。
墙上挂满各种各样的衣服样式，衣架上各地商号送来的样板布。
改名苏沁的苏麻喇姑在一堆样板布中趴着思考。
陆天明早让她当母亲了，两年前就是，苏沁严格来说是科尔沁的人，索哈木的姑姑，东边草原需要她在陆府做夫人。
“上次我不是说过，你应该汇集各地优秀的裁缝，集思广益。”
苏沁双肩一抖，回头微笑道，“有啊，都在厂里，不可能到这。”
捏捏苏沁的脸，“夫人吃胖了，还行。”
苏沁脸色一红，“妾身想象的衣服都太板正，适合做军服，服装厂大量做成衣，裙子讲究颜色和样式搭配，妾身不会了。”
陆天明两手一摊，“我也不会，没人是全才。”
解释两句西巡的事，苏沁才不操心，陆天明又回到正屋。
杨彩儿从皇城来了，看到他就诉苦，“夫君，舆图上是五千里，实际有八千里，您可真舍得让孩子们跑。”
陆天明懒得解释，到主位拿茶杯慢慢喝，杨彩儿碰了个软钉子，“夫君，您和士兵可以奔马，女人孩子跑三天就趴下了。”
“那是你的问题，我也没让你们和孩子跟着中军，我还要去帕米尔、要去叶尔羌城，比你们多绕两千里。”
杨彩儿长出一口气，“早说嘛。”
“三月底到葱岭西，迟一天，就在西域住一年。”
杨彩儿幽怨瞄他一眼，她不想去，但她又接触商号，又接触孩子，不去张世菁会抽她。
兀良哈看她的样子，咧嘴笑道，“我可以跑马，天天搂男人。”
“人家朱微也可以，还有六个人都可以，马上就来了。”刘妞妞不痛不痒扎了一句。
她们踩着声音到了，除了昨晚三个，还有土尔扈特、准噶尔、哈萨克三个公主，这三人学说汉语比另外三个快多了。
“见过夫君！”
几人脆生生开口，陆天明眉毛一跳，都是税啊。
啪~
兀良哈突然拍手，“夫君，我一直觉得家里女人不少，却差点什么，现在想到了，缺叶尔羌、和硕特、外喀尔喀、乌斯藏公主啊。”
刘妞妞跟着点头，“就是，和硕特、外喀尔喀、乌斯藏暂且不说，商队这次被劫，叶尔羌一定有问题，叶尔羌大汗阿布都拉主动臣服，却没有带私兵为夫君做事，聪明人总是选择快，又不老实。”
陆天明挠挠头，忽略她们的废话，摆手示意几人坐下，“你们谁去过赛里木湖和伊克赛湖？”
土尔扈特与准噶尔公主摇头，哈萨克公主杨乐尔道，“妾身都去过，还去过撒尔马罕、塔什干、费尔干、喀什、叶尔羌城、碎叶城。”
陆天明扭头从后面书柜拿下一张舆图，展开看一眼，疑惑问道，“你来回跑上万里，翻越葱岭大山，走了个大三角？”
杨乐尔不姓杨，是她名字的音译，闻言笑呵呵到身边，一脸得意道，“妾身十二岁就跟着叔叔到叶尔羌出使，十四岁才返回哈萨克。”
“夫人厉害，你知道商队在哪里被劫吗？”
杨乐尔拿过舆图，指一指碎叶城与费尔干中间的地方，“塔拉斯在靠西的地方，这里没有出葱岭。”
“为什么会在这里出事呢？”
“这里属于三方交界，千年丝路南北两条路之间，又在碎叶城西南方向，牧民之间交易很多。其实商号的路线不合适，葱岭南北两千里，就像几排城墙并列，虽然各墙之间有山坳通道，但山体太高了，通行过于浪费时间，商号不该从赛里木湖南下，应该在叶尔羌地区分开，从各自的山口向西。”
“夫人是说商号不该在准噶尔设立商号转运点，应该在甘肃就分开，北面到准噶尔，南面到喀什地区？”
“也可以吧，但妾身觉得应该去叶尔羌城，那样去莫卧儿方便，准噶尔肯定不合适。”
陆天明笑笑，合起舆图，“这是政治原因，并非地理原因，阿布都拉对叶尔羌的控制很强大，两年前西征，我走的阿尔泰，返回来的时候走的天山北，没有去叶尔羌地区。”
杨乐尔一愣，“妾身跟着夫君啊，您路过的吐鲁番就是叶尔羌地盘。”
“是啊，但你也看到了，他们很热情，很恭敬。”
杨乐尔怔怔点头，“是啊，他们很恭敬。”
陆天明跟着点头，“他们对大军恭敬，不是对我恭敬，更不是对大明恭敬。西域曾经有无数强人，克里米亚、西伯利亚、诺盖、喀山、阿斯特拉、花拉子模、阿斯坦纳、希瓦…古往今来，数不胜数，他们从一个国家、部落，变为一个地名，怨不得别人。他们总是强大，又不够强大，他们总是聪明，又不够聪明。”
这话说的够清楚了，杀意也够大。
几个女人互相对视一眼，杨乐尔犹豫道，“塔拉斯不属于任何人，又属于所有人…”
“胡说八道，就是你这种糊涂认知出现的问题，叶尔羌、哈萨克、准噶尔、布哈拉，是大明册封的藩王，是陆某前年再次册封的酋长，国主很明确。
若非陆某，他们之间还在彼此血腥厮杀，在流浪放牧，是大明给了他们安全，是陆某让他们平定生活，给他们提供物资，若认识不到恩主，不知感恩，他们都没有存在的必要。”
杨乐尔立刻解释，“夫君消消气，哈萨克绝对不会背叛大明。”
“我没生气，干嘛要生气，他们蠢，是现实，我有力量，也是现实，他们的蠢遇到了力量，这也是现实，结果不由我决定。
因为我这次不管，他们就会有下次，下下次，若大明正在权力交替，他们又来一次，我敢保证，新的主事团队，中枢所有力量，会倾尽所有兵力，把区域内所有人斩杀殆尽，而不是像我这样，还有所控制。”
旁边的小莫一着急，结结巴巴道，“叶尔羌、布哈拉，公主，京城，彼此，信任。”
狗屁不是，陆天明摇摇头，“夫人们都在这里，明日我会到山西，你们尽快启程，不准迟于大军，乐尔夫人去过葱岭，那就由她带你们和孩子、还有朝臣属官，去看看大好山河。文明的智慧都受地理局限，好好思考一下为什么。”
（作者语，很多人知道准噶尔被清朝变为地名，大概不知道叶尔羌也是，如今南疆的叶城县就是叶尔羌都城。大家往上翻翻历史，历朝历代，都会把一个部落变为地名，隋唐如此、大蒙古如此、察哈台如此、明朝、清朝也是如此，文明交汇点，不狠点就挡不住渗透，一百多年前，西域被渗透后，这类事延伸到了甘肃，进入腹地了。手下留情的后果必然带来无数惨案，最后…还是选择与历史同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