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场昏天黑地,停下来时,战局已是两败俱伤,哪边也不剩下什么活人了。
打着卷的风卷起黄沙,一路蔓延到了村长设祭坛的地方,裴鸣月终于能短暂叹一口气的时候,回过头——一直在身边的村长早就已经倒下,甚至都没能成为坚持到最后的这群人之一。
来兵退了,退回到他们自己的地盘上去了。
裴鸣月不擅斗法,用尽了自己浑身解数,也不过是将将好能够解掉对方阵营中邪师施法的影响。
这还是裴鸣月手上第一次沾上不属于自己的血,沉默了半晌,又喃喃道:“若是小师弟在,便好了。”
琴没有做完,甚至裴鸣月都没有空回忆村长是在什么时候倒下的——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交付过自己经手斫制出来的琴,裴鸣月却没觉得这般的仓促是埋没了这床琴。
“帮我忙,抬一下。”就算是断胳膊断腿,总还能活。
随着刚才那一股没来由的阴风吹到祭台,一路飘上天去,裴鸣月感受到原属于这个村子的桎梏已经随之消失。
阴风的尽头似乎有熟悉的感受,裴鸣月不能确定——自己的想法有些荒谬,荒谬到说给师父听肯定要被数落一顿,拉神像前静思己过。
“好。”渊唳云并没有推辞搬运伤者的事情,一直站在他们身后,被他们保护的很好,不信鬼神存在与否,也该信这些活生生的人,“你有药材么?”
渊唳云这句话问到了裴鸣月的难处,后者沉默了片刻,看着面前闭着眼呻吟的人,微微蹙眉,勉强藏起自己的无助:“没有。”
“那你知道要用什么么?”
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面前的是一路上救护自己的医者,渊唳云明白自己问了句废话:“那我去帮你找找?”
“大漠里,能有足够的净水已经是件难事。”
此处已过了那塞上江南的位置,是实实在在的荒漠,黄沙遮得住人眼,却从未掩埋一村人的良心。
“那我去找水。”
刚要站起身往四周去寻,渊唳云又停住了脚步:“我先和你把他们送到屋子里去罢。”
“好。”裴鸣月费力的站起身,才终于感受到从小臂、大腿都传来真真痛楚。
“你受伤了?”
“没事。”眼下这些伤者才是最重要的,裴鸣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自嘲的笑出声。
原本是与世人赌气的衣裳,如今既成累赘,倒也额外添了用处。刚刚好能扯下来包扎眼前这些伤者的伤口。
两个人都没再言语,还能动的村人也都随着二人的步伐行动起来。
“村长他……”
“等养好了伤,再让众人入土为安罢。”已经不在的人,裴鸣月也不能去和阎王摇人。
“姑娘的琴,村长还没有……”
“无事。”裴鸣月依旧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甚至已经懒得耗费气力去摇头。同样的问题渊唳云前几日已经问过一遍了,说这千里迢迢,难道不怕收不回来钱么?
将尚能自理的村人送到一间屋子里,裴鸣月看着床上躺了一排的伤者,叫住了回过头要去找水呃渊唳云。
“有一件事,我需要你帮我。”哪怕知道眼前人十之有九是不会同意的,裴鸣月还是开了口,“你说过,你又那部分记忆。”
“当年师父说我身子弱,不适合学那些,我同小师弟便各学了各的。”
渊唳云走到门口的步子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