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后。
听到城门口情报的扶苏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下。
“哦,知道了。”
如果是自己人,他会为之伤心,甚至可能会有些内疚和自责。
可如果是东胡人……
算了吧。
东胡虽然表面统一、有个东胡王带着他们建国,可实际上许多部落还是各自玩各自的,部落首领杀底下人的事都正常不过。
他扶苏乃大秦太子,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东胡人的自尽而烦恼?
不过这血性倒是让他高看了一眼。
“殿下,要不要封锁消息?”
阳沐皱眉道:“此人撞死于城门口,是在用自己的性命胁迫、或者说绑架我等的道德,大秦的国家形象上一旦沾了血,之后的生意可能就……”
扶苏不屑一笑:“道德绑架?那也得他们自己先有道德。”
“自己毫无道德,却试图去绑架别人,这叫无耻。”
文明程度最高的华夏,一些地方都有溺死女婴的传统,甚至楚国一些贫苦人家,可能全家三四口人就两条能穿出去的裤子,还有些地方的家庭甚至好几口人挤在一张床上……等等。
华夏尚且如此,东胡这种草原部族,他们不说平民,许多贵族都有妻妾共享的传统呢……
道德绑架?
这法子只有在中原有用。
此事哪怕传出去,华夏的百姓估计也只是啧啧两声敬佩一下那个东胡人的勇气,然后就没了。
至于东胡那边会怎么想……
“你说东胡真的忍得住吗?”
阳沐沉默了一下:“估计会忍的。”
扶苏如此打他们的脸,目的就是为了逼迫东胡内部一些人铤而走险,只要有那么少数几个部落主动挑衅,秦国就可以抓一波人了;到时候打他们一顿再表示原谅,秦国不仅可以补充一下奴隶人手、还能不把战争扩大。
这方法是扶苏想出来的,阳沐对此表示支持——哪怕他心里觉得这希望很小。
会因为一些颜面就气到找秦人麻烦的,估计很少,哪怕北部草原的军队大部分都是和他们有点仇的原赵国军队。
东胡贵族们只是没道德,但人家不是找死的蠢货。
可这毕竟是太子的方法,成不成都没什么影响,反正太子还小,大不了回咸阳大王明面上叱责几句就是个交代了;有时候,年纪小就是有好处。
而事实如阳沐预料的一样。
这第一批东胡骑兵回去后,连着半个月,东胡方面还是在照旧时不时送一批奴隶过来;至于对此事的反应……毫无反应。
东胡王甚至还写信给扶苏,对秦国能接纳东胡劳工之事表达了感谢。
扶苏看后沉默了好久,最后只得出一句:
“太能忍了!”
阳沐轻笑一声:“无非只是些奴隶而已,据臣所知,这东胡王一直都在进行内部战争,清扫那些不服他的势力加强王权,挤出一两万奴隶还是没问题的,还能把这些不安分的人送给我们,他也能不与您为敌;至于面子……这值几个钱?”
扶苏咬了咬牙,有些不忿。
“算了,招工吧。”
他本来想做点无本生意,为大秦省点钱,没想到现在还是要花钱……
“下官已经将各县招工安排和预算都发下去了,主要道路也已经打通,如今各县都在有序进行灾后重建。”阳沐迟疑了一下:“但是殿下,有个问题恐怕不是靠钱能解决的。”
“据统计,代郡此次地震后,有三千多孤儿。”
扶苏嘴巴微张,手都颤抖了一下。
如果是三千个青壮,或者是三千个妇女,都极好安排,可三千多还没有生存能力的孤儿……
阳沐拿出了一张纸,上面记录了一些信息。
十岁以下的,一千八百多人;十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七百多人;十五岁以上的四百多人。
“十五岁以上的倒是还好安排,但其余的……”
扶苏陷入了沉默。
别看现在秦国在代郡投入这么大,但这最多半年,否则把道路修通、废墟清理完后,周围各郡前来的民夫、军队都会撤走,到时候就只能由这里的百姓和官府自力更生,朝廷顶多免除今年的税赋或者再每人多发一点钱粮,余下的自己想办法。
因为秦国生产力没那么发达,不可能养一个郡养太久了,否则真拖不起。
但其他的百姓可以自力更生,这些孤儿怎么办?
扶苏想起了自己曾在记录中看到过的,当年长平之战后,秦赵两国都出现了大规模的孤儿,秦国由于国力强、朝廷稍微帮扶了一下,把大一点的聚团安置分发粮食免税、把小的托给军中一些家庭寄养,还有各家贵族甚至民间富户们也帮助了一些,靠着秦国庞大的体量,这些孤儿稍微好过一点。
而赵国的,大部分都在之后的几年里因为病痛死去了——这就是那场国运之战打输了的后果,不仅仅是打没了一代人,还是把整个赵国之后两三代人崛起的机会都给打断了。
扶苏想了许久,打消了把这些孤儿按照之前方式安置的想法。
代郡才入秦国没几年,这里的孤儿们不在意,秦国大部分百姓们或许也不会在意,可毕竟没多久,万一闹出情绪来……
“殿下莫非是想让朝廷开个孤儿院收容他们?”阳沐劝道:“若如此,民间不知道有多少困难家庭会把孩子丢给朝廷,因为他们笃定朝廷不会不管,这样朝廷的负担会极重的!”
这话虽然有些冷血,但在这个时代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扶苏摇了摇头,他也知道这点,不会这么做。
他拿出纸笔,写起了信。
两天后。
咸阳王宫。
看到扶苏的信,嬴政看完后直接拿着走去了后宫。
到达门外时,听到赵姬恰好也在,嬴政眼神一动。
下一秒,他神情变得有些愁苦起来。
“夫君怎么了?”
熊栀看到了他的一个眼神,顿时明了,直接配合起来:“又有什么烦心事?”
赵姬也看了过来。
“还能是谁?扶苏。”
嬴政给赵姬行了一礼,随即把信放在桌子上,表情有些无奈。
“半月前说我签的国书他不认,如今更是翅膀硬了,都知道以大义逼宫我了,浑然不想我的难处。”
熊栀翻开信,走到赵姬身边,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不一会,婆媳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讶……
扶苏的信只有一个意思:
由自家出钱收养那些孤儿,培养成亲兵。
谁的亲兵?
扶苏没说……
但也不需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