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知更鸟轻轻掸去包装盒上的灰尘,上面的文字已经模糊不清,想要溯源根本不可能做到。
但映入眼帘的封面上,以红色为主体的人物像火一样燃烧。简洁而硬朗的线条勾勒出衣着风格各不相同、男女老少也完全不统一的一群人。
但正是因为每个人的区别过于明显,所以很难不让人怀疑,他们每个人都代表了一个群体。也许是贫寒的工人,也许是辛勤的农民,也许是垂垂老矣的长者,也许是刚懂事不久的孩子……
他们不像大富大贵之人,但眼神中充满了希望,他们并成一排,高举着镰刀和锤子,向着太阳的方向迈进。
“多么其乐融融,团结一致的画面啊。”知更鸟有感而发。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古老的黑胶唱片。和斑驳的盒子不同,它光洁如新,好似早就等不及要被启封了一样。
但想要让它重新奏响乐曲,怕是要到博物馆里去借留声机了。
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一定是种能让人们在危机和困难面前联合起来,英勇抗争的乐曲。即便它没有任何力量,但光凭这一点,也值得一听了。
如果她没有看走眼的话。
知更鸟细细看过赋予唱片音节的漫长刻痕。这种黑胶唱片虽然古老,但在懂行的人眼中,却堪称是艺术品。
“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精气神和同谐有异曲同工之处。这里面的乐曲,想必也很不平凡吧?”
林烁看着那张唱片,笑容平静又柔和:“的确,在很多人看来,这世界上再没有比它更动听的乐曲。而且某种意义上说,这张唱片所寄托的理想,和同谐殊途同归。”
他默默打量了一眼星期日:“或许,也继承了一部分秩序的精华。”
“嗯?”星期日稍稍正坐。
在太一陨落的年代,能知晓一些关于秩序的消息可是太不容易了。
但这也让他感到很奇怪。
秩序的太一可是被同谐的希佩同化了啊,什么样的奇物竟然能兼具两者的特点?
林烁沉思半晌,缓缓开始了讲述:“曾经有那么一群人。他们面对满目疮痍的国家,目睹了将自己身体中最后的一点力气强行释放用来工作,最后却只能换来勉强温饱的被压迫者,他们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们看到压迫者挥舞着奴鞭,让骨瘦如柴的底层人被迫把亲手创造的九成成果上交,去成就压迫者的甘美餐肥。他们惊觉,那群满口道德文章的家伙,何来资格掠夺那么多的财富?”
“他们意识到,世界需要变革。”
“于是,第一批人觉醒了。一簇小小的火苗燃起,并为了达成真正的公平,很快就在一片被榨取的干枯的草地上,燃烧起熊熊烈焰!”
“他们有的拿起笔,去痛斥压迫者的道貌岸然,歌颂劳动者的辛勤美德,让一批又一批的人觉醒,呼唤所有的劳动者打断压迫者的手腕,扯断压迫者的奴鞭。”
“他们为新世界铺就蓝图。而最难能可贵的是,那不是一片空想出来的‘完美世界’,他们真得基于现实,创造出了一套行得通的理论,思索出了一个不断向真正公平的世界迈进的方法。”
“当然,光有笔是不够的,还有的人拿起枪。将一批又一批的压迫者赶走,又因地制宜,让梦想的种子,能从脑海中洒落在真实的土地上,并真正地开花结果。”
“果然!我的直觉可是一向很准的。”知更鸟低声呼喊着。两只小翅膀扑腾腾地扇动。
她的内心十分激动。
虽然林烁说得柔和,但她可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天真大小姐。她明白地很,说服一个人去做对的事很容易,但说服一群人,让他们全都暂时放下个人利益,去做真正对的事情,那是何等的困难!
甚至在她很小的时候,在她稚嫩的学生时代,她想要组织一整个班好好学习都做不到。春游时,及时供应好几十个人的吃喝拉撒,保证他们不会在短短一天的活动中怨声载道,乃至出什么意外,都要耗尽她的心力。
而带领底层去推翻压迫者又何止苦难千倍万倍?不经历血与火的战争是不可能的!
也是因此,她更加敬仰林烁讲述中的那批人,敬仰他们即便没有星神的指引,仍然能坚持去做对的事情。
星期日捏着下巴:“不可否认。那是一群充满智慧,而又伟大的人。”
“不过……他们成功了吗?”
缔造一个完全公平,而且无忧无虑的美好世界,又何尝不是他的梦想?但可惜,他失败了。
想要将七休日的世界一蹴而就,还是太过困难了。现在想想,他的想法不够深邃,手段也不够细腻。
作为一个失败者,他很想知道,朝着类似目标前进的同路人,能够走到哪一步。
毕竟,压迫者如果弱小,还能叫做压迫者吗?
在没有命途,没有星神的世界中,压迫者手里掌握的科技,可比命途行者更有压制力。
知更鸟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的眼神中跃上了一丝担忧。但更多的,是对那份美好未来的信心。
“林店主,他们成功了吗?”
星期日侧目倾听。
如果说淡泊如他,还有什么东西能够激发出他为之付出生命的信念的话。那么只有两个,一个是妹妹知更鸟,还有就是梦想中的“完美世界”。
即便对“现实”的认识足够刻骨,但他也不希望看到同路人的失败。
他的失败,后果只是自己背井离乡。而在那个全身普通人的世界,哪怕成功,都不是没有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