频道里的声音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地面和外部上升的能力者同时绷紧了神经——
但担忧无用，他们只能祈祷内部小队能应对。
回声的视野里，怪物的轮廓在模糊的监控画面中蠕动。
猩红的独眼、灰黑的表皮、交叉的扑袭......
几年前封锁时，序列六内并无此类个体。
他的指尖无意识敲击着控制台，思维却快如闪电：
形体适应垂直通道，独眼结构明显为定向攻击器官，群居习性——
“避开它们的独眼——”
警告尚未落地，一声锐响骤然撕裂了通道内的混战。
“哧——！”
猩红的光束直射战士眉心。
半寸之距，空气突然扭曲。
那道致命的光如同撞上无形的壁障，骤然凝滞。
随后被某种力量攥住、坍缩，最终湮灭成几缕焦烟。
险些被命中的男人踉跄后退，冷汗顺着战术头盔的内衬滑下。
但危机远未结束。
上方黑暗中，更多的独眼同时亮起，猩红的光点连成一片，如同倒悬的血色星河。
下一秒，数十道红光倾泻而下——
却在触及平台的刹那，悉数消失。
不是被阻挡，而是被吞噬。
粘稠的黑暗不知何时已爬满通道四壁，如同饥饿的兽群，将射来的光束尽数咽下，连一丝涟漪都未泛起。
“正上方，射击。”
命令短促如刀锋。
脉冲武器的嗡鸣骤然炸响，蓝白色的光流逆着猩红轨迹反扑而上。
残余的怪物刚发出嘶鸣，阴影已覆上它们的躯体——
先是足肢，再是躯干，最后是那颗暴凸的独眼。
几秒后，通道内只剩下阴影蠕动的窸窣声，和战士们粗重的喘息。
顾晟站在原地，身周的暗影正缓缓沉降，如同退潮的黑色潮水。
............
频道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在他脚下那片蠕动的阴影上。
回声盯着监控画面，指节无意识地抵住了下唇。
作为新夜成员，他见过太多狩夜队长级的人物——
能力特殊者比比皆是，但顾晟......
这个人的反应速度不对劲。
那些独眼怪物从出现到发动攻击，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
而顾晟不仅瞬间判断出攻击模式，甚至提前完成了防御部署。
这不合常理。
人类在生死一线的战斗中，神经传导需要时间，判断需要时间，就连本能反应都需要时间。
再优秀的战士也不可能比他这个在后方分析战况的新夜成员更快。
除非——
回声的瞳孔微微收缩。
除非这个人经历过太多类似的绝境。
多到那些致命的攻击模式，已经如同呼吸般刻进了他的肌肉记忆里。
这根本不是天赋能解释的差距。
这是用命堆出来的经验。
............
“报告伤情。”
阴影彻底沉入金属地面的瞬间，顾晟的声音响起，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动。
“六人轻伤......”
汇报戛然而止。
军官握着战术板的手指微微发僵——
这种程度的遭遇战，以往至少要折损半数人手。
顾晟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
“嗯。”
地面上，栩晚无意识地攥紧了指节。
“又在逞强......”
............
短暂的寂静后，头顶传来机械运转的闷响。
垂直通道的尽头，闸门在金属摩擦声中缓缓开启。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某种陈腐的气息倾泻而下。
却在瞬间被眼前的景象夺去了所有注意力——
眼前的城市凝固在毁灭与辉煌的交界点。
扭曲的金属骨架间，建筑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倾斜着，却诡异地保持着平衡。
半空中漂浮着巨大的球形结构，表面布满蜂窝状的纹路。
蛛网般的透明廊桥连接着各个建筑，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病态的荧光。
最震撼的是城市中央——
层层叠叠的建筑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揉捏过，却又保持着精密的几何美感。
某些结构明显违背物理法则，悬挑的平台上生长着金属质感的结晶簇，在微光中缓慢脉动。
整座城市就像一场被突然中止的未来幻梦，连毁灭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壮丽。
“警戒四周。”
顾晟的声音将众人拉回现实。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那些看似静止的结晶表面，正渗出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更令人不安的是远处那些完好的建筑——
正如回声警告的那样，那些规整得近乎完美的结构，绝不可能是灾难前的遗留。
它们太过完整，太过崭新，与周围废墟形成诡异的对比。
每一道棱角，每一处接缝，都透着一股刻意为之的精确感。
——那是灾难个体重构的产物。
............
外部能力者的登顶过程，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结束。
数十条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链式合金索道被抛下，垂向下方等待的部队。
与此同时，底部运输通道再次传来沉闷的机械运转轰鸣。
“第二批，登平台准备！”
军官的命令在通讯频道响起。
巨大的升降平台开始往复运转，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人数——
而是车队直接驶入。
装甲车的履带碾过光洁冰冷的金属地面，发出沉重而单调的回响。
————————
当最后一辆装甲车粗犷的炮管掠过平台边缘时，残阳已将整片钢铁森林染成一片压抑的暗红。
部队在序列六的边缘集结完毕。
脚下，便是被暮色吞噬、深不见底的荒原深渊。
顾晟缓步走到城市边际线。
这里本该存在的防护栏早已消失无踪，只留下零星断裂、扭曲的金属基座。
暮色沉降如铅，荒芜大地迅速被深沉的黑暗吞噬。
隐约可见的阴影在地表蠕动、汇聚——
那是属于夜晚的狩猎者苏醒的信号。
通讯频道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
“首夜行动，建议优先进行侦查。”
回声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摸清城内怪物分布，排除其余威胁。”
顾晟的指尖在身旁装甲车冰冷的外壳上无意识地轻叩了两下。
“灾难个体的具体位置呢？”
作为当年封锁行动的绝对主导者，新夜不可能没有精确坐标。
通讯器那头，回应他的是一阵密集的键盘敲击声。
栩晚已经默契地取出了战术终端，幽蓝的屏幕光映亮了她专注的侧脸。
“序列六量子计算机核心所在位置。”
回声的话语伴随着战术终端上骤然亮起的红点坐标一同传来。
“当年，就是利用公司的技术，将它封锁的。”
顾晟的目光扫过那点醒目的猩红，随即再次投向远处庞大死城的轮廓。
“这城市不小。”
他的语气平淡，却点明了关键：“若按部就班排查，耗时太多。”
回声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你想直接处理灾难个体？”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不知它何时彻底冲破封锁，自然是越快越好。”
顾晟回应得干脆。
“但针对灾难个体的攻略——”
回声的语速急促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向来需要三位队长级以上战力协同。”
“二人牵制，一人主攻，现在这局面......只能考虑分步推进，最后围攻核心。”
这，已是最低配置。
“我会提供一切可能的技术支持，尝试再次借助公司的封锁系统，或许能......”
话语未结束——
“伤亡会失控。”
顾晟直接否决，理由简单、直接。
他否决的不是方案，而是可能付出的、无法承受的生命代价。
通讯另一端，回声的眉头深深蹙起。
指关节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边缘，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屏幕上顾晟部队的信号标识刺眼。
“但你一个人......”
沉重得如同叹息。
一个人解决灾难个体？
有人做到过吗？
有的。
顾晟转身，风衣荡下阴影。
“一个人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