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她却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是欢喜还是失望，下意识抿了抿唇。
“怎么？听见我孤寡一人，你看起来高兴得很啊？”何晏阳将林惜那一瞬间绽放的笑容尽收眼底，不知怎的，在他心里就解读成了幸灾乐祸，他顿时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忍不住赏了这人一个白眼。
林惜却像没看到他那哀怨的眼神一般，像是被好奇心驱使，继续追问道：“你不会骗人的吧？我看我们学校喜欢你的女生不少吧？那么多女生，你都没一个喜欢的？”
她歪着头，眼睛紧紧盯着何晏阳，似乎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们学校？喜欢我的？很多？”似是完全被林惜的话惊到，何晏阳脸上露出个诧异的神情，忍不住连用了三个问句。
见他这副仿佛真的一无所知的模样，林惜不由得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愕然，她张了张嘴，半晌才有些不可置信开口说道。
“啧，不然呢？你不会真的以为，每次课间围在教室门口的那群女生，是来找你问历史题的吧？”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人身攻击呢？”何晏阳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态度十分自然地回应道。
紧接着颇为苦恼地挠了挠头，继续说道：“我一直以为她们就是为了上厕所呢，我还一直奇怪呢，明明走廊两边都有厕所，干嘛非要跑到咱们教室这边来排队，每次都堵得水泄不通的。”
“那孙婧婧呢？”林惜不死心，继续追问道，她微微歪着头，看着何晏阳，眼神有些复杂，“咱们班公认的最漂亮的女孩子，时不时给你送自己亲手做的饼干、小蛋糕什么的，运动会的时候还专门给你递水，这么明显的举动，这你总能感觉得到吧？”
“她说是她做废了的啊，怕被她爸妈骂，让我帮她解决掉，我看她可怜才硬生生吃了两个月齁甜的蛋糕，差点没把我蛀牙吃出来，后来实在受不了了，我给她说我有糖尿病，她才没送了。”
“不过难怪她爸妈要骂她呢，是我我也骂，她是真没做蛋糕的天赋，每次都像是要打死买糖的一样。”
想到那两个月里自己流的汗都像是渗着糖浆一样的魔鬼日子，何晏阳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冷战。
林惜：……
好嘛，虽然自己和孙婧婧不太对付，但此时的林惜也不由得有些同情她了，可怜她的一腔少女情思，完全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了。
见林惜沉默下来，一副出神的样子，何晏阳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欸？想什么呢？”
林惜朝他投去一个仿若看未开化的原始人一样的眼神，直把何晏阳看得背后一凉，忍不住伸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思索了片刻道。
“不是，她不会是真的喜欢我吧？”
林惜不语，只是继续用那种仿佛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嘶，那我可得和她说清楚了，我可不想再吃那那些玩意儿了。”
“好吧，既然你没有喜欢的人，那我换个问法，你，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林惜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重新举起了手机，语气认真地道。
“什么类型？那我还真没想过，嗯——”
何晏阳还没从刚刚得知自己竟然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校园男神的情绪里缓过来，因此丝毫没有意识到林惜这个问题已经与威胁他的初衷毫无关联，反而还顺着林惜的话开始仔细思索起来。
见他开始认真思考，林惜不由得紧了紧手里的手机，有些紧张地按下了录制键。
“要成绩比我好的，我这么笨还是得找个聪明点儿的。”
……
何晏阳一边绞尽脑汁思考，一边眼神无意识地乱飘。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山里一片寂静无声，黑暗渐渐将二人笼罩起来，何晏阳的眼神飘着飘着，就十分自然地就落到了林惜被手机屏幕照亮的脸上。
她神情专注，似乎有些紧张，无意识地咬着唇，露出一颗有些尖尖的虎牙，许是因着手机自动调节光亮的原因，照在林惜脸上的光并不刺眼，反而还因着山林间的雾气而显得格外朦胧，将她整张脸都笼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着她黑润润的眼睛和小巧的鼻尖，不知怎么地，何晏阳的心尖忽然就微微颤了下，语速也渐渐慢了下来。
“要性格好一点儿的，我没啥耐心，不太会哄人，怕惹她生气。”
“要长得乖一点儿的，不要太高，小鸟依人就好。”
“要圆脸圆眼的，眼睛黑一些，笑起来眉眼弯弯，看着来就讨喜。”
“牙齿要整齐些，不过有虎牙也挺可爱的。”
“鼻子不要太大……”
林惜原本还全神贯注地听着何晏阳的描述，结果越听到后面就越是皱眉，这人的择偶标准是不是太严苛了些？
性格身高，外貌长相，这些倒是还说得过去，怎么到了后面却越来越离谱了，都开始详细到发型眼睛，牙齿鼻子了，难怪这人天天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呢，原来是因为太过奇葩了。
想到这里，林惜下意识咬了咬唇，忍不住开口叫停，“停停停，皇帝选妃都没你这么苛刻，你这要求是不是过于具体了。”
何晏阳正仿佛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到林惜那被咬得有些微微泛白的唇上，便看见那张颜色浅粉的唇动了动，紧接着林惜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些什么，何晏阳忍不住浑身一颤，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有些狼狈地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你抖什么？冷了？”
林惜结束了录制，有些疑惑地看向猛然转头的何晏阳，瞧了瞧他身上单薄的打底衫，就要伸手去摸他的脸。
可她没曾想到，这么一个寻常的动作，却让何晏阳骤然起身，而后便活像屁股着了火一样，一下蹿出了好远。
“你干嘛！”
“你干嘛？”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惊诧，一道疑惑。
“你突然伸手干嘛？！”
还没等林惜开口，何晏阳却先发制人了，他的嗓音有些强硬，带着几分色厉内荏的故作镇定，但若是仔细听去，便能听出其中明显的颤音。
“我看你忽然抖了一下，看看你冷不冷啊？你干嘛反应这么大，吓我一跳。”
林惜蹙了蹙眉头，满脸疑惑地抬头看向何晏阳，他的轮廓隐在黑暗里，有些模糊，她一时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不冷……”听见林惜这话，何晏阳顿时松了口气，下意识就想说自己不冷，可话说到一半，却又忽然改了口，“呃，不，我就是冷了，天黑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一会儿不冷一会儿冷的，你今天吃错药了？”林惜闻言，不由得嘟囔了一句，但说话间还是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朝着一边的机车走去。
“你那车子还能骑吗？要不要我载你？”林惜打开手电筒，看了看被蹭掉了一大块儿漆的另一台车，好心提议道。
“不用，还能骑，你管好自己就行。”
何晏阳想到刚刚自己脑子里浮现的画面，只觉自己浑身臊得厉害，恨不得赶紧找个地洞钻进去，哪里还敢和林惜骑一辆车，急忙摇了摇头。
“行吧，那你开慢点，晚上风大，要不我把头盔给你吧。”
林惜将手机往何晏阳的方向照了照，看着他身上单薄的打底衫，忍不住开口提议道。
在她手电筒照过来的一瞬，何晏阳一惊，生怕林惜看见自己脸上尚未消退的红晕，有些狼狈地匆忙别开了脸，退了两步，将自己往黑暗里藏了藏，语气里也带上了几分恼羞成怒。
“废话怎么那么多，我哪有你那么弱，赶紧戴上走了！”
“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冷死你算了！”
见他不接受自己的好意就算了，偏偏还要拉踩自己一番，林惜气得咬了咬牙，赌气似地将头盔往自己脑袋上一按，气呼呼地启动了车子，绝尘而去。
“我在山脚下等你！”
少女清甜却带着几分嗔怒的声音随着引擎的轰鸣声远去，渐渐飘散在寂静的山林间。
直到机车尾灯渐渐变为一个红色小点，彻底被黑暗吞没，伫立良久的何晏阳才有些动作僵硬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屏幕亮起的那一瞬间，他那张红得就连麦色的皮肤都掩藏不住的脸，终于还是彻底暴露在了光亮之中。
“何晏阳，我看你怕是疯了，那可是你妹，你刚刚脑子里想些什么龌龊东西呢？”
何晏阳盯着手机怔怔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伸手抽了自己一巴掌，龇牙咧嘴地唾弃了自己一句。
这一巴掌他并没有收着力，因此不过片刻，他本就红得不正常的半张脸，顿时便又添上了几个隐隐指印。
火辣辣的痛感自脸上传来，何晏阳深呼出一口气，烦躁地甩了甩头，借着脸上的痛意，将脑子里乱糟糟的思绪暂时压了出去，跨上车子，也跟着往山下疾驰而去。
各怀心思的两人没想到，在山下迎接他们的，不仅有前几名机车手，还有广场上浩浩荡荡的几十名警察。
何晏阳到时，十来辆警车一字排开，红蓝两色的车顶灯不停闪烁，交相辉映，却都默契地没有鸣笛。
而警车旁边 ，站着几十名全副武装的民警和交警，个个气势十足，神色严肃，整个场景透露出一股诡异的安静。
何晏阳咽了口口水，下意识抬头在人群中寻找林惜的身影。
找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在一个角落看到了包括先前六名骑手在内的林惜几人。
只见这七人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脸上皆是一副苦大仇深，可怜兮兮的模样。
几人身边，站着两名正低声交谈的警察，何晏阳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其中一名警察，待得看清楚了他的长相后，不由得表情一僵。
那顶着一脸尚未消退的青紫淤痕的警察，除了不久前才和何晏阳打过一架的柴境，还能有谁？
何晏阳还来不及思考眼前发生了什么，几名警察就已经冲上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这位先生，请你靠边停车，配合检查。”几名警察嘴上说得是请，态度也还算温和，但端得却是不容人拒绝的架势。
何晏阳虽然脾气暴了点，但到底还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因此只能乖乖地下了车，配合警察调查。
一名警察拿出记录本，先是问了车子的信息，又详细询问了何晏阳的身份信息，家庭住址，在听到他还是未成年学生时，不由得狠狠皱了一下眉，忍不住出声教育了他几句。
“你和刚刚那个女孩子一样，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家骑机车，这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
何晏阳原本还乖乖地配合调查，积极认错，警察问什么就答什么，可或许是那中年警察见他态度良好，又想起自己家里也有年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恨铁不成钢之下，就忍不住多说了他几句。
“而且你这个车还是无牌照的，又是改装过的，要是出事了你对得起父母养你这么大吗？
“你家长电话多少？让家长等会儿去交警大队领你，特别是你爸爸，让他回去好好教育教育你……”
原本还垂着头乖乖听训的何晏阳脸色忽然就变了，他忍不住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沉默了半晌，最终还是卸力般地松开了。
可那警察见他沉默，却以为他是不服气，忍不住竖起了眉毛，神情严肃道。
“怎么？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了？家长电话多少？！”
可何晏阳却依旧只是沉默着，一副非暴力不配合的模样，那警察见状，不由得更气恼了几分，正想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拍了拍肩膀。
他皱着眉头回头看去，就见着了顶着一脸淤青，笑容满面的柴境。
“赵队，这个孩子我认识，让我来问吧。”柴境朝着何晏阳扬了扬下巴，示意赵队自己和何晏阳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