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花的家在符婉她们下车大约五百米的地方。
那是一片低矮的土砖房，门口有两只鸡正在啄食，旁边还围着一小块地，里头种着一些蔫巴的菜苗。
见符婉的目光停在自家的菜园子上，李翠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害，上半月下大雨，江水涨上来，就把我种的菜给淹了。”
她语气中也没怨怼，显然对这种事，早就习惯了。
听见李翠花的声音，屋里走出来一个老头。
“翠花，是你回来了吗？”
李翠花应了声，“对，我带两位同志过来江边看看。”
说罢，她给符婉两人介绍，“这是我爹，早些年出事伤了眼睛，所以看不见。”
符婉也发现了那老头拄着的盲杖，这时候，屋里又传来一个女声。
“娘，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李翠花把刚刚同她爹说的话又说了一遍，隔着打开的房门，符婉看见有个梳着麻花辫的女孩坐在床上。
“这是我闺女，小时候生了病，后来就走不了路了。”
李翠花抹了抹眼角的泪，然后指了指附近的房子。
“这一片的人我都认识，一共十五户人家，基本上家里都穷得不行。
赚到钱的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们这些没钱的。”
“你看最东边那个房子，他们家就剩了一个老爹在家，其他人这时候都出去找事做了。
左边那家，原本养了三只鸡，结果前一阵下雨，都给淹死了。我家的鸡，要不是我爹提前抓起来，估计也活不成。”
“我们这边，每年一到下雨天，江水就容易涨上来，这里菜也种不了，鸡也养不成，活命也是难事。”
符婉跟方敏听着李翠花说的这些事，一时半会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刻，她有点理解为什么乔振国要大力发展浦东的经济了。
百姓苦啊，这边跟她们昨天的高楼大厦，哪是同一个城市！
“你们，你们这以前没有人来开发吗？”
好半晌，符婉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李翠花摇摇头，“没有，开发的都是那些地方好的，这里全是烂泥，一下雨江水冲上来，什么都能冲走，哪有人敢开发？”
说罢，她看向符婉。
“小同志，我能看出来你们都是好人，听婶子一句劝，这边不适合你们开发。”
这时候，坐在门槛上的李大爷也出声劝道：“后生仔，格地方勿行，买格里的地，那就是傻！”
“大洋丢进黄浦江，还能听个响呢，丢在这里，白白浪费钱啊！”
李大爷枯瘦的手不停地颤抖着，手中的盲杖也跟着抖动。
这老人家骨瘦如柴，连符家村的符大爷都有他两个胖。
他佝偻着背，脸上全是风霜的痕迹。
符婉也知道他是好意，只能安抚地点点头。
“老爷子，婶子，我知道了，你们放心。这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李大爷闷不吭声，李翠花也沉默不语。
这话，她们已经听了千遍万遍，现在听起来，已经是麻木了。
看了一圈，符婉又掏了五块钱让李翠花送她们到一开始来的地方。
李翠花这次说什么也不肯接，只是等符婉走后，李翠花重新收拾三轮车后座，才发现凳子下，竟压着五张大团结。
而这边，符婉回到宾馆，便翻出昨天肖玉凤和之前乔振国给她的资料，然后用大哥大拨通了上面的一个电话。
“您好，我是符婉。对，我想买浦东的地。”
很快，就有一辆小轿车停在宾馆门口，肖玉凤坐在后面。
符婉刚上车，肖玉凤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小符同志，你看中了哪块地？”
符婉神秘笑笑，“等到了土地开发局，您就知道了。”
昨晚一顿饭的时间，她们俩就已经熟悉了。
符婉跟肖玉凤聊了一路，方敏则坐在副驾驶，手里拿着符婉的存折和大哥大。
小轿车很快就到了土地局，这车还是乔振国借给肖玉凤的，因为展销会的火爆，乔振国在撸下罗建文后，不仅让肖玉凤担任负责展销会的会长，还特意让她负责浦东开发的企业对接。
买地要填写意向书，这东西肖玉凤昨天也提前给了符婉，符婉刚刚在酒店已经填好了。
符婉把意向书递给负责接收意向书的科长，肖玉凤也看了过去，等她们看清上面的内容时，两人均是震惊不已。
“小符同志，你要买江边那块地？”
“同志，你买这么多地？”
两人震惊的点都不是同一个，符婉连连点头。
“对，还请你们看一下总共需要多少钱。”
这话一出，负责收意向书的刘科长傻了眼，他刚粗略看了眼，符婉勾选的地总共有几十块，加起来的面积达到了上百亩。
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眼前这人，真的有这么多钱吗？
肖玉凤则是拉着符婉再三确认。
“江边的地开发起来难度可不小，在盖楼之前，还得先做好大坝防水工作。
小符同志，这个上面可能一时半会，拨不出那么多钱。”
符婉不在意地摆摆手，“没事，这事不着急，这些地我都要了，麻烦你们看看，一共得多少钱。”
刘科长一听，当即拿起算盘哒哒哒地拨动起来，大约过了一刻钟，他才迟疑地报出一个数字。
“这些地总共九百三十亩，一亩按六百六十六个平方换算，就是大约六十二万个平方。”
他又翻了翻手里的文件，然后推到符婉面前。
“浦东那边正常的居住土地现在的出让价格是二十块每平方，这位同志划分的区域里，绝大多数是沿江荒地。
按照前不久上面的规定，沿江荒地和滩涂的出让价格是三块钱每平方，所以总共加起来是二百二十多万。”
这个价格一出，别说算账的刘科长，连肖玉凤都是麻的。
两百多万啊，这是什么概念，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不过看着符婉面不改色的，她也算是懂了为什么乔振国这么看重符婉了。
这哪是企业家，分明是财神爷啊！
试问哪个企业家，会想着拿上百万出来买一堆荒地啊！
又不是人傻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