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烟雨朦胧,青石板路上泛着湿润的水光。
温瑶倚在醉仙楼临窗的雅座,指尖轻轻捻着一片新摘的桃花瓣。楼下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堂茶客顿时安静下来。
昨日和母亲讨论了许久诸位皇子,最后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今日闲着无聊就来茶楼逛逛。
\"诸位客官,今日要说的是江南漕运的秘闻。\"说书人压低嗓音,从袖中抖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这上面绘着的,可是西南边防的要塞图!\"
温瑶眸光微闪,目光精准地落在说书人耳后那粒朱砂痣上。那痣形如飞燕,正是长公主府\"千面书生\"的标志性特征。她不动声色地弹指,那片桃花瓣飘飘荡荡,正好落进说书人面前的茶盏里,在碧绿的茶汤上轻轻打着旋儿。
\"先生。\"她声音清越,如春溪破冰,
\"您故事里说的私盐,用的是晋中矿场的粗盐,还是江南官盐的细粒?\"
说书人脸色骤变,手中的惊堂木\"啪\"地掉在地上。满座茶客中,几位身着官服的男子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晋中盐矿,那可是信王的产业。
温瑶拢了拢杏色春衫的广袖,腕间那枚翡翠镯子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她缓步下楼,木制楼梯发出细微的吱呀声。经过说书人身边时,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下次易容,记得把耳后的朱砂痣遮好,千面先生。长公主府的胭脂,遮瑕效果最好。\"
刚踏出茶楼,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温瑶抬头,只见一队玄甲侍卫疾驰而来,马蹄踏碎青石板上的积水,溅起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为首的男子勒马停在她面前,泥点沾湿了她的裙角。
傅韶景?
他今日穿着一身墨蓝色骑装,腰间悬着御赐的金牌,马鞭在掌心轻轻敲打,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未来王妃好雅兴,独自来茶楼听书?\"
温瑶仰起脸,春日的阳光透过新绿的柳枝,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她眨了眨眼:\"王爷这是...刚剿匪回来?听说黑风寨的匪首凶悍异常,大人可有受伤?\"
\"温郡主消息倒是灵通。\"傅韶景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不过比起关心在下,你不如解释下为何对晋中盐矿如此了解?\"
温瑶目光落在他马鞍旁挂着的一枝桃花上,唇角微扬:\"剿匪还顺路折花?王爷好雅兴。\"
傅韶景低笑一声,忽然俯身,修长的手指将那枝桃花别在她鬓边:\"路过桃林,觉得这花衬你。\"他的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耳垂,带着薄茧的触感让温瑶心头一颤。
待傅韶景带着玄甲卫远去,温瑶才轻轻抚过鬓边的桃花。指尖传来异样的触感,她仔细查看,发现花瓣上沾着些许黑色粉末——是火药。而且,是西南特制的霹雳堂火药。
\"有意思。\"她轻声自语,眸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剿的是哪里的匪,会沾上西南的火药?\"
温瑶回到镇国公府时,天色已暗。她站在廊下,指尖轻轻摩挲着那枝桃花,花瓣上的火药味仍未散去。
\"小姐。\"雨灵递上一盏热茶,低声道,\"王爷今日的行踪查清了,他确实去了黑风山剿匪,但回程时绕道去了晋中矿场。\"
温瑶眸光微动:\"晋中?\"
\"是。\"春墨点头,\"而且,矿场昨夜确实运出了一批货物,但并非盐铁,而是……\"她压低声音,\"军械。\"
温瑶指尖一顿,茶盏里的水纹轻轻晃动。
傅韶景去剿匪,却绕道晋中矿场?军械又是运往何处?
她垂眸,目光落在那枝桃花上。花瓣边缘微微泛黑,像是被火燎过。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那枚从说书人身上顺来的令牌——令牌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北风起,雁南归。\"
这是西南暗探常用的密语,意指\"行动开始\"。
温瑶眸色一沉。
傅韶景今日的举动,漕运的谣言,晋中矿场的军械……这一切,似乎都指向同一个方向——有人想借傅家之名,挑起西南与朝廷的争端。
而傅韶景,或许早已察觉。
她抬眸望向窗外,夜色沉沉,雨丝如织。远处信王府的灯火隐约可见,像是黑暗中的一盏孤灯。
\"备马。\"她忽然开口,\"我要去一趟醉仙楼。\"
春墨一惊:\"小姐,这么晚了,万一有人盯上您……\"
温瑶唇角微勾:\"正合我意。\"
——若真有人设局,她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搅动这潭浑水。
夜雨中的醉仙楼比白日更显寂静。温瑶披着斗篷,从后门悄然进入,径直上了二楼雅间。
推开门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已立在窗边,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正是白日里的说书人。
\"温郡主果然来了。\"他微微一笑,眼中再无白日的慌乱,反而透着一丝锐利。
温瑶摘下斗篷,淡淡道:\"千面先生今日的戏,演得不错。\"
\"不及温郡主敏锐。\"他抬手,为她斟了杯茶,\"不过,您既然来了,想必已经猜到了什么。\"
温瑶没有接茶,只是盯着他:\"西南的暗探,何时开始替信王办事了?\"
说书人笑意微敛:\"信王?\"他摇头,\"温郡主误会了,我们效忠的,从来只有一位主子。\"
\"谁?\"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推到温瑶面前:\"有人托我转交给您。\"
温瑶展开信纸,上面只有寥寥数字:
\"明日春宴,静观其变。\"
字迹清隽挺拔,她一眼认出——是傅韶景的笔迹。
她抬眸,说书人已起身告辞:\"温郡主,棋局已开,您与王爷,皆是局中人。\"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雨幕中。
温瑶捏着信纸,指尖微微收紧。
傅韶景究竟在谋划什么?这盘棋,他又想如何下?
她收起信,转身下楼。
春宴,她倒要看看,这局棋,究竟藏着怎样的杀机。
太后寿辰前一日,宫中设春宴,邀京中贵女入宫赏花。温瑶本不愿去,但傅韶景的信中特意提及\"春宴有异\",她不得不走这一趟。
刚入宫门,便听见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几位穿着锦绣华服的小姐围在一处,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粉衣女子——冯子梦。
\"冯姐姐这身衣裳真是衬极了,听说用的是江南新贡的云霞缎?\"一位蓝衣小姐奉承道。
冯子梦掩唇轻笑,眼尾扫过刚进门的温瑶,故意扬了声音:\"是啊,五殿下特意让人从江南快马加鞭送来的,说是……\"她顿了顿,\"大婚时穿的嫁衣,也得用这料子。\"
周围顿时一片艳羡之声。
\"冯姐姐真是好福气,五殿下待您这般用心!\"
\"可不是?听说五殿下连聘礼都备了八十抬,比前些日子太子娶妃还多呢!\"
冯子梦故作羞涩地低头,目光却挑衅地看向温瑶:\"温郡主怎么不说话?莫非是……羡慕了?\"
温瑶淡淡一笑:\"冯小姐说笑了,我对别人的婚事,向来没什么兴趣。\"
\"是吗?\"冯子梦走近两步,指尖抚过自己发间的金凤钗,\"可我听说,温郡主和王爷的婚事,是圣上突然赐下的?\"她意有所指地压低声音,\"据说你们之前素不相识?\"
温瑶眸光微闪。
陛下为什么会下旨怕是只有镇国公府和信王府的人才知道内情了。
\"冯小姐消息倒是灵通。\"温瑶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袖口,\"不过圣上赐婚,自有其深意。\"
冯子梦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太监尖声通传——
\"信王殿下到!五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