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季，来得猝不及防。
风，裹着冰碴子在林间呼啸，把最后几片枯叶从枝头扯下来卷向天空。
云层沉沉压下来，第一片雪花飘落在松针上时，还带着点犹豫，转瞬就成了漫天飞絮。
一夜之间，广场前的河流冻成了青灰色的冰带，灌木弯着腰，枝桠上堆满蓬松的雪。
桑恬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雾凇沆砀，水天一色。
……
桑恬懒洋洋从热乎乎的炕上坐起来，将填充了棉花的兽皮被铺好。
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出了卧室门。
只见沧已经烧好了炉子。
木炭舔着干柴，爆出零星火星。瓦罐炜在炉子上，里面是红枣桂冠银耳粥。炉壁里，还烧了两个土豆。
日子和这罐子里的粥一样，是文火慢炖的。
等吃完早餐，桑恬还得去巫那里继续学巫医一术。
整个雪季，除了去大河捕鱼时，有些意思。
其余时间，便只能无聊着了。
闲暇时串门，煮茶聊天就是唯一的消遣了。
日子过的很不错了。
族人们盖上了棉被，吃上了高粱米，魔芋、木薯、土豆、芋头等等。
又不用怕挨饿受冻。
说索然无味，更是贴合。毕竟雪季冗长，这段时间只能忍受无聊。
每日不是烤火就暖炕，再或者就关起门来，开始造娃运动。
现在有了独栋房子，简直好多。
桑恬很少听到那些动静。
……
每隔一日，桑恬都会去巫那里学习。
一些常见的病症，桑恬也能根据巫的教导和讲述看出来。
并且试着给他们配药。
配的药会由巫亲自检查，有不合适的地方他会做出调整，并且告诉桑恬，为什么要这样。
就这样，桑恬看病的本事猛增，配药也能配个差不多。
雪季之间，最常见的病症就是风寒感冒了，像有发热症状的都是比较棘手的。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近两年来，雪季感冒的人数和次数，以及严重程度，都好了很多
但桑恬今年用金手指，发现了不少新药，对治疗发热很有疗效。
如今，桑恬掌握的虽还不够。
但也是能看出门道的了。
一切，尽在掌握。
这不，一个月后。
砂壶水汽弥漫，洁她们一起来桑家里串门。
茗说自己的葵水已有二十来没来。
想找桑恬开些巫药调理一下。
桑恬仔细诊断后 。
发现，茗怀孕已有一个半月的样子。
窗外的风卷着雪花掠过窗沿。
她却像没听见，只是愣住了回想桑刚刚说的话。脑子里直嗡嗡响。
桑说，她怀小崽子了。
怀小崽子了？！
眼中慢慢漫起水汽， 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点突如其来的柔软让她鼻尖发酸。
她肚子里揣了一个神奇的生命，她和木要当父母了！
以往听到兰和禾她们怀孕，都是很替她们高兴。
如今真轮到自己怀孕，心中的思潮简直无法言喻。
她欣喜、害羞、发愣、害怕、担忧、焦虑……
这，大概是每个伟大的母亲都要经历的心理吧……
此时木他们还在大河边捕鱼。
桑恬托前去拉鱼的运输队告诉木这个好消息，尽快赶回来。
良久后。
茗正坐在炉子前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吃着桑恬炸的小酥肉。
大门被猛的打开。
飘进来不少风雪。
是木回来了。
他几乎是脚不沾地地冲上来。
木抬眼望过来时。
她睫毛上还挂着点湿意，脸颊红扑扑的。像是刚哭过，又像是藏着什么天大的喜事，连带着嘴角都微微翘着，眼神里又羞又怯，偏偏还带着点亮晶晶的期待。
胸口剧烈气起伏着，刚才一路狂奔的喘气流到喉咙口。
却忽然卡着说不出话。
他大步过来 ，蹲在茗的身旁。
情不自禁的将手，放在她的小腹上。
指尖轻轻蜷缩着，像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忽然，他瞥到自己手背上的风霜。
立刻将手抽了回去。
整个屋子都弥漫着幸福和喜悦的味道。
朵和洁相视一笑。
眉眼里更多了份期待。
平常寡言的木今日开心的话很多，言语里多了些炫耀。
这可把果和勇羡慕坏了。
心里暗暗鼓劲，今晚要努力一下。
……
沧虽只默默看着他们玩笑，没说什么，也没什么特殊的表情。
但桑恬想，他，大概也是羡慕的。
在医疗极不发达的远古时代，怀孕，对于桑恬来说，简直是一场在灾难。
无法做产检，无法排除畸形儿、遗传病、罕见病等等的检查。
等到生产那天，更是真真正正的走了回鬼门关。
能不能活着，真的很难。
毕竟，今年里，已经有五名产妇难产，其中两位送送命。
一名婴儿一条腿天生残疾。
一位是大出血，只剩下了孩子和他阿父相依为命；一位一尸两命，等巫告知根本生不出来，产妇活活累死时。
沧作为用匕首的能手，忍着悲痛，在桑恬的指引下，拿刀活活刨开了那死去孕妇的肚子。
孩子，已经憋死了……
即便那灵芝喂进嘴里她们嘴里，依旧于事无补。
不是那灵芝药效不够。
而是，医疗水平实在太差。
这是部落里今年很哀伤的事情。巫为两位孕妇好好做了场祭祀。
说实话，桑恬很恐惧。
但，沧的恐惧，不比桑恬小。
所以，这也是沧从不提未来要的事，不问以后两人的孩子是什么样……
桑恬自然害怕。
但并未想着规避。
一切，顺其自然吧。
若是意外怀孕，便生下来。
怀不了，那也是天意。
……
剩下的两个月里。
桑恬依旧雷打不动的去巫那里，一天比一天精进。
部落族人经常组织去大河捕鱼。
鱼都要吃腻了。
后来，朵和雨，又相继怀孕。部落有不少雌性怀了孩子。
勇开心的和个二愣子一样，每隔一会就问朵饿不饿，要不要吃什么。
朵又气又笑。
“我又不是养兽场那尖牙兽！”
雨年龄有些大了，自然是在好好的养，一点岔子都不敢出。
她不过比兰大个两岁，三十七八，再加上远古雌性身体素质好。好好修养应该无事。
就连林那小子得知阿母怀孕，都安分了很多 怕吵着阿母休息。
桑恬常做些适合孕妇滋补的药膳，给几人送去。
估计等雪季正式结束的时候。
部落怕是得有不少孕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