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好好谢谢他。\"王瑞林唇角勾起一抹畅快的弧度,指尖轻轻叩着檀木椅扶手,\"做了我一直没敢做的事。\"
清桅眉心微蹙,茶盏在手中转了半圈。
突然,他倾身逼近,带着龙涎香的气息扑面而来。那双总是噙着阴郁的眼睛笑的魅惑又狡黠,薄唇几乎贴着她耳畔,声音低沉地只余气声:\"把你绑到我家。\"
\"绑\"字被他咬得又狠又重,像一把生锈的锁\"咔嗒\"扣在心头。清桅呼吸一滞,看见他眼底翻涌的偏执再不加掩饰——方才那个苍白虚弱的病人仿佛只是幻象。
他身后有橙黄的光,带着暖意,不知是气氛太过温静还是知晓真相后的心理作祟。奇怪的是,此刻她竟未感到往日那种本能的抗拒。她甚至感受他言行合一的真诚,没有虚与委蛇,没有故弄悬虚。
不可一世地认可、不顾一切地想要、不择手段地得到,这样执拗又痴狂的爱,怕是粉身碎骨也承受不起。
清桅不动声色地后仰,后背抵上绣着缠枝莲的软枕。指甲深深掐进虎口,疼痛让她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你的身体怎么样了?”清桅语气平静,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略显苍白的脸色。
王瑞林眼底闪过一丝愉悦——她方才的反应很好,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充满防备与疏离。至于她躲闪的眼神里藏着什么心思,他有的是耐心慢慢探究。
他慵懒地靠回沙发,唇角微扬:\"死不了。\"
这样漫不经心的回答让清桅指尖微微收紧。她还不习惯他这种近乎挑衅的对话方式,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谈话:\"所以你才不想去手术?\"
王瑞林神色一滞,终于明白王双让她来的真正用意。他眸色骤然冷了下来,嗓音低沉:\"不是。\"
清桅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抗拒,空气仿佛一瞬间凝滞。她并非一定要追问缘由,可想到王双的嘱托,还是轻声开口:\"王双……\"她顿了顿,改口道:\"你三姐说,手术成功的几率很高,让你别担心,尽快安排。她会陪着你……\"
\"你走吧。\"王瑞林突然打断她,声音沉冷,\"我累了。\"
空气骤然凝固,连窗外的雨声都仿佛被抽离,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沉默。清桅的视线在他脸上仓促掠过,又迅速垂下,指尖无意识地绞紧大衣边缘,布料在掌心皱出深深的痕迹。
\"那我走了。\"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没等他回应,她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脚步凌乱得像在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王瑞林的手死死按在胸口,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另一只手深深陷进靠枕里。模糊的视线中,那道纤细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边,他心头猛地一刺——
\"站住!\"
或许是因为生病,他表情虽然很凶狠,这句冷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软绵绵的,没什么气势。
清桅心里的气无端散了一半,她不打算跟一个病人计较什么,转过身,只是拿清淡疏离的眸子看着他。
可她越是表现的平静,但王瑞林看来越是对他无所谓,他便越是气恼。他猛地拉开身旁的抽屉,将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重重摔在茶几上,纸张碰撞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个你为什么不要?!\"他声音嘶哑,眼底翻涌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从她最终决定去见赵夫人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市政礼堂那番对话起了作用——她终于对他生出一丝信任。哪怕只是一次试探,却已是他求之不得的转机。
然而这转机来得艰难,失去得却如此轻易。
当赵府满目血污的现场被发现,赵夫人离奇失踪时,他就明白,那薄如蝉翼的信任已被彻底粉碎。
估计还连带着戴家之事,她对他的怨怼更甚。
他心急如焚地追查赵夫人下落,可线索尚未明朗,波尔酒庄旗下两家酒庄、三家商行竟接连被陆璟尧强行查封。这丧心病狂的举动,分明是趁火打劫!
怒火中烧之下,他直奔雪嵋关,联合张关冲突袭北江。这一仗虽迟早要打,但寒冬用兵实属不智。他费尽心思才让张关冲打头阵,所幸张家军骁勇善战,又精通雪地作战,这才为他争取到追查真相的时间。
当终于查明赵夫人线索和程叶音落水真相时,他迫不及待想向清桅解释。可偏偏此时听说她被软禁在西山半月有余,进出不得。
陆璟尧的耳目无处不在,他只能苦苦等待。直到清桅前往医院,他立即让戴玖远送去辛苦搜集的证据。却万万没想到,她不仅断然拒绝,甚至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接二连三的事情让他根本无暇顾及手术之事。一个多月的奔波劳碌早已透支他本就孱弱的身体。最后,当她将那千辛万苦得来的证据弃如敝屣时,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鲜血喷涌而出,眼前一黑便不省人事。
\"还是不信任我?\"见她迟迟不答,他倾身向前,再次开口逼问。
\"不是的。\"清桅仓促否认,睫毛轻颤着抬起。情绪的激动让他额头冒起一层细细密密的悍,脸上泛起盈盈水光,唇色苍白,让他更是显得孱弱。这样一个小心翼翼被捧起来的生命,她怎能忍心让他继续在这样一份终究会无极而终的感情里越陷越深。
这太残忍了。
对他不公平,
对这来之不易的生命更是亵渎。
“我……”清桅喉咙发紧,指尖微微颤抖,声音低哑。
“到底为什么?!”王瑞林等不到回答,猛地一拍扶手,声音陡然拔高,震得她心尖一颤。可话音未落,他便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震颤,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般弯下腰去。
“王瑞林!”清桅慌忙几步上前扶住他,手指触到他冰凉的腕骨,心里狠狠一揪。她迅速倒了温水递到他唇边,声音发颤:“你先别动怒,喝点水……”
王瑞林却一把挥开她的手,水洒了大半,溅湿了他的衣襟。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执念:“你非要我像戴玖远那样做是不是?”
清桅被他逼得后退半步,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他的眼神太炽热太疯狂,像烈火般烧得她无处可逃,她承受不住,转身就要走——
“清桅!”王瑞林猛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他声音嘶哑,眼底深红带着几分狠意:“若我今日再不放你走,自此与我一道锁在这雪山深处,如何?!”他勾起唇角好似在笑,阴鸷的目光像铁索勒喉,翻涌起无边的同归于尽的邪气。
她心头震恸,惊愕回头,正对上他泛红的眼眶,那双眼里盛满了偏执的占有欲,让她浑身发冷。可下一瞬,他身形一晃,竟直直栽了下去——
“王瑞林!”清桅慌忙接住他,却见他面色惨白,唇边溢出一丝血痕,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生机般倒在她怀里。她吓得魂飞魄散,刚要喊人,恍惚间却听见他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
“他对你好吗……”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她的心口。她眼眶一热,泪水倏地滚落,砸在他苍白的脸上。她不敢回答,也不敢再留,颤抖着将他扶到沙发上,转身便往外跑。
王家的医生、下人纷纷往里屋,清桅跑出人群,踉跄着冲下台阶,门外大雨滂沱,眼泪模糊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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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分,陆璟尧在办公室熬了一夜,终于等到消息,说昨晚有一辆黑色汽车出入王家大宅,其他人影好像有清桅在内。
他惊慌起身,拿起桌上武装带,正要出门。
舟亭突然跑进来,呼吸不稳,“四少,少奶奶回来了!”
陆璟尧猛地顿住脚步,他盯着舟亭,声音发紧:\"你说什么?\"
\"少奶奶今早天没亮就进了城,直接回了西山。\"舟亭低声道。
陆璟尧喉结滚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他握着武装带的手指节泛白:\"备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