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愣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千千万万的华夏女性？改变不公平的历史？这些词语在他听来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震撼。
苏无名感觉自己的脑子嗡嗡作响，像一口古钟被重重地敲击，发出沉闷的回音。他努力消化着初婳的话，试图理解她话语中蕴含的深意。
这些宏大的词汇，与他所熟知的断案推理、阴阳五行，仿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看向初婳，这个平日里总是带着狡黠笑容的女子，此刻却显得异常庄重，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这种光芒，他是一种为了正义，为了天下苍生，可以付出一切的决绝。
“婳儿。”苏无名的声音有些干涩：“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初婳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带着一丝苦涩。
“苏无名，我想做的，很简单，就是让这个时代的女人，也能像男人一样，自由地活着，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
苏无名当然知道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不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相夫教子，便是女子一生的宿命。
她们如同笼中鸟，困于一方天地，无法展翅高飞。他曾见过太多女子，才华横溢却只能埋没于闺阁之中，心中不免惋惜。
他眉头紧锁，像是在努力解开一个复杂的谜题。“婳儿，你说的这些……我从未想过。女子，真的可以像男子一样吗？”
初婳看着他迷茫的样子，心中暗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苏无名，你博览群书，难道没读过《列女传》吗？班昭、蔡文姬，哪个不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无名一怔，这些名字他自然熟悉，可他从未将她们与“自由”联系在一起。他一直认为，她们只是特例，是上天眷顾的幸运儿。
初婳见他有所触动，便趁热打铁。
“苏无名，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每个女子心中，都渴望拥有自己的天空？”
苏无名沉默了。他想起自己早逝的母亲，温柔贤淑，一生操持家务，从未抱怨过一句。可她的眼中，是否也曾有过一丝渴望，一丝不甘？
他不敢再想下去，因为他害怕触碰到内心深处那个不愿承认的真相。
初婳见他神色黯然，便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道：“苏无名，你不必如此纠结。我只是想告诉你，女子并非你想象中那般柔弱，她们也可以很坚强，很有想法。”
苏无名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手心传来的温热，心中莫名的安定下来。
“婳儿，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或许，我该换个角度来看待女子了。”
苏无名的手紧紧包裹着初婳的，指腹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眼神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婳儿，我支持你。”
初婳微微一怔，随即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照亮了苏无名的心房。“真的？你不觉得我异想天开吗？”
苏无名摇摇头，目光温柔似水。
“不，我觉得你很勇敢。你说的那些，虽然我一时还无法完全理解，但我相信，你所追求的，一定是美好的事物。”他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笨拙的认真。
“就像……就像我想守护你一样。”
初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眼波流转间，带着一丝狡黠。“这么说，你愿意和我一起，改变这世道对女子的不公？”
苏无名愣了一下，随即耳根泛红。他本想说的是守护初婳一人，却被她巧妙地引申到了“天下女子”。虽然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但看着初婳充满期待的眼神，他实在不忍心拒绝。
“我……我尽力而为。”苏无名有些结巴地说道，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直视初婳的目光。
初婳眨了眨眼，笑容敛去，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仿佛刚才的俏皮只是昙花一现。
“苏无名，我得提醒你，这条路，可不平坦。我们可能会卷入权力争夺的中心，稍有不慎，就会丢了小命。搞不好，还会连累你一起死。你想清楚了，还要不要和我一起？”
苏无名听到“一起死”三个字，心头一震，下意识地攥紧了初婳的手，力度大得让她微微蹙眉。
他终于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初婳，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呆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坚定。
“婳儿，你说的这些，我并非不知。自打我跟随恩师狄公查案以来，便知道这世道并非黑白分明，这权力之争更是暗流汹涌，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可我从未想过退缩，因为我知道，总要有人站出来，守护这世间的光明与正义。”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柔和，却也更加坚定：“如今，你所追求的，亦是这世间的光明与正义，那我又怎能退缩？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愿与你携手同行，生死不负。”
初婳被他这番话震得有些失神，她本以为苏无名会犹豫，会退缩，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是个求稳的人。
可她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地答应，甚至还说出了“生死不负”这样沉重的话语。
她眨了眨眼，试图掩饰自己内心的波澜，故作轻松地调侃道：“生死不负？苏无名，你口气倒是不小。你可想好了，跟着我，可是要吃苦头的，说不定哪天小命就没了。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苏无名看着她故作轻松的样子，知道她是在掩饰内心的感动。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眼神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婳儿，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是，我这一生，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过。为了你，为了你所追求的理想，我愿意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初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深情告白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脸颊微微发烫。她下意识地想要躲开他的触碰，却又舍不得。她只能别过头，掩饰自己快要跳出来的心脏。
“谁……谁担心你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白白送死而已。”初婳的声音有些颤抖，却依然强装镇定。
苏无名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容。“我知道，我知道。”他收回手，却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
“婳儿，从今往后，你我二人，生死相依，永不分离。”苏无名深情款款地望着初婳，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初婳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略显肉麻的气氛。
“苏无名，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这种情话了？肉麻死了！”她故作嫌弃地推了苏无名一把，却没舍得真的推开。
苏无名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窘迫，耳根子又开始泛红。他憨憨地解释道：“我……我这不是……跟着你学的嘛……”
“跟我学的？我教你什么了？”初婳挑了挑眉，一脸坏笑地望着他。
苏无名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就……就你平时说话，挺……挺甜的……”
“甜？我哪里甜了？我明明是辣的！”初婳说着，还故意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学着辣的样子。
苏无名看着她这古灵精怪的样子，心中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
第二日清晨，颜家坟地前已是人山人海。哭喊声、叫骂声此起彼伏，震得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棱地飞走了。
颜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这才刚入土几天，又要被挖出来，你让娘怎么活啊！”
她捶胸顿足，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颜元夫的妻子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她紧紧抱着那新堆的土堆，仿佛那是她最后的依靠：“夫君啊！你睁开眼看看我啊！他们要把你挖出来啊！你让妾身怎么办啊！”
初婳看着眼前这副哭天抢地的景象，不禁有些头疼。她知道开棺验尸是破案的关键，但面对这两个悲痛欲绝的女人，她又有些不忍心。苏无名见状，轻轻拍了拍初婳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上前一步，对着颜母和颜妻拱了拱手，语气温和地说道：“两位节哀顺变。我知道开棺验尸对死者不敬，但为了查明真相，还请两位理解。”
颜母闻言，哭声更大了：“理解？你让我们怎么理解？我的儿尸骨未寒，你们就要把他挖出来，这让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活啊！”
颜妻也跟着哭喊：“是啊！你们这些当官的，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平头百姓！我夫君已经死了，你们还要折腾他，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
苏无名耐着性子解释道：“两位，我知道你们现在很伤心，但请你们相信，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快破案，找出真凶，给颜元夫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人都死了，还有什么交代？你们就是想拿我夫君的尸体做文章！”
刺史于心不忍，再加上这事儿如果闹大了，传到上面，对他的仕途也极为不利。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赔笑道：“苏司马，你看这……两位夫人哭得如此悲痛，不如……再想想其他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