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泽迦楠抬手按在眉心,指尖微凉的触感稍稍缓解了些许不适,可一股莫名的烦躁却顺着血液蔓延开来,混杂着战斗后的疲惫,让她浑身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滞涩。
她想放空大脑,可那些平日里被她刻意压下的小疑惑,此刻却如同脱缰的野马,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翻腾:
伽古拉从不跟她聊“以前的事”。
教她剑法时,永远只精准纠正动作,从不愿多提一招一式的渊源,仿佛那些过往都被他刻意尘封。
偶尔她练剑结束,抬眼会撞见他少有的走神,眼神复杂得让她看不懂,那份恍惚里藏着的是怀念还是别的什么?
以前她只觉得是自己多想,此刻却忍不住揣测,他是在看自己还是在透过那些动作看别人?
还有御言——那个她偶然遇见、却被告知早逝的伽古拉的第一个徒弟。
伽古拉起初压根不愿承认她这个徒弟,后来态度松动,真的是因为她的努力吗?
还是…因为她某些地方和某个人很像,才让他松了口?
“别想了……”芹泽迦楠用力摇了摇头,眩晕感愈发强烈,眼前甚至泛起了轻微的重影,可那些纷乱的念头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越想挣脱,缠得越紧,心底的不安与烦躁也越发浓烈。
“喂!你没事吧!”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少有的焦灼,蛇仓翔太冲到她面前,目光紧紧锁住她苍白的脸色和涣散的眼神,语气里满是掩饰不住的紧张,甚至忘了维持平日的慵懒。
声音低却直接喊出了她的奥特身份:“希迪玥!希迪玥!振作点!”他伸手想去扶她,指尖却在触碰到她手臂的前一秒,猛地顿住。
不是他主动收势,而是芹泽迦楠近乎失控地将他的手掀了出去。
力道之大让蛇仓翔太踉跄着后退半步,眉峰瞬间拧起,眼底翻涌着不解的愠怒,沉沉看向她。
只见芹泽迦楠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絮上,每往后退一步都带着明显的踉跄,仿佛下一秒就要栽倒在地。
她的眼尾红得快要滴血,瞳孔却亮得惊人,那光亮里裹着翻涌的委屈与抗拒。
她抬起微微发颤的手指着蛇仓翔太,声音破碎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你走!我不想看见你——现在、立刻、马上从这里消失!”
话落,她便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单薄的脊背挺得笔直,像是在强撑着最后一丝尊严。
蛇仓翔太的眉头皱得更紧,指尖无意识地攥了攥,喉结滚动着溢出几分不耐的呵斥:“你到底怎么回事!这两天你到底在闹……”
可话音未落,他却猛地顿住。
夜色里,芹泽迦楠恰好回过头来,那滴攒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撑不住,顺着她泛红的眼尾滑落。
她就那样死死盯着他,目光里裹着不甘、委屈,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决绝。
下一秒,她便决然地转回头,不再停留,脚步依旧虚浮,却一步一步、亦步亦趋地朝着夜色深处走去,没再回头。
蛇仓翔太不明所以地愣在原地,眉峰拧成了疙瘩,她明明是一副恨不得再也不见他的模样,可这摇摇晃晃、随时会栽倒的状态,若是真放任她一个人走在深夜的大街上,怕是走不了几步就会直接晕倒。
“麻烦鬼!”他低咒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口是心非的不耐,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担忧。
指尖攥了攥,终是从口袋里摸出通讯器,按下通话键时,声音已平复了些许:“我是蛇仓,叶虎先生,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卷着街边昏黄的灯影,将芹泽迦楠踉跄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她的脚步虚浮得踩不住实地,傀儡病毒的侵蚀越来越烈,意识像被浓雾裹住,昏沉得几乎要沉底,耳边嗡嗡作响,连自己方才对蛇仓翔太说了些什么都记不真切,只剩一股翻涌的委屈堵在胸口,密密麻麻地疼。
她扶着昏沉欲裂的头,指尖冰凉地按在额角,勉强撑着身子往前挪,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带着不受控的摇晃。
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光晕,连路灯的轮廓都在打转,她用力眨了眨眼,酸涩的触感让眼角又沁出湿意。
“小玥!”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穿透耳鸣的嗡鸣,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几分焦急的穿透力——是阿斯特拉?
芹泽迦楠浑身一僵,混沌的意识里闪过一丝清明。
她循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努力想要看清前方那道模糊的身影,可视线始终像蒙着一层毛玻璃,怎么也聚不起焦。只有那声音里的关切,是刻在骨子里的熟悉。
她咬着下唇,凭着这仅剩的熟悉感,拖着沉重的身躯一步步往前挪,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涣散的意识对抗,喉咙里溢出破碎的呢喃,气若游丝:“师…父…”
那声呼唤里裹着无尽的虚弱与依赖,刚落音,一滴憋了许久的眼泪便顺着眼角滑落,下一秒,支撑她的最后一丝力气轰然崩塌,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往前倒去。
“小玥!小心!”
急促的呼喊声近在耳畔,稻叶虎二郎的身影快步冲上前,稳稳托住了她软倒的肩膀,掌心刚触到她的衣衫,便感受到了底下传来的惊人热度。
他连忙扶稳她摇摇欲坠的身体,另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滚烫的触感让他眉头瞬间拧紧。
目光扫过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又见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呼吸急促且微弱,整个人瘫在他臂弯里毫无力气,显然是极不舒服的状态。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稻叶虎二郎低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担忧,也顾不上多想,当即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芹泽迦楠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稳稳地将她背了起来。
他挺直脊背,步伐沉稳地避开路边的障碍,朝着军械库的方向走去。
稻叶虎二郎坐在床边,目光紧紧锁在芹泽迦楠脸上——她的脸颊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得带着微弱的喘息,指尖触及她的肌肤时,烫得几乎要灼伤他的掌心。
他下意识调动起体内的力量便渡给了她,指尖刚触到她的手腕,那股力量就顺着脉络涌了过去,可撞上她体内的病毒时,竟毫无回响,半分缓解作用也没有。
“只能这样了……”他低声呢喃,转身端来浸满凉水的盆,将毛巾反复揉搓至完全湿透,拧到不滴水后轻轻搭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芹泽迦楠的眉头微微舒展,可不过片刻,毛巾就被她身上的高热焐得温热。
稻叶虎二郎没有丝毫怨言,只是沉默地重复着“浸水、拧干、更换”的动作,唯有眼底翻涌的担忧,随着一次次更换毛巾,愈发浓烈。
指挥室里,蛇仓翔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他的视线起初焦着在容器中——那几枚枚月白色的能量球,氤氲着淡淡的柔光,御言独有的气息如丝线般缠绕在感知,挥之不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重新出现?”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困惑,指尖轻轻敲击着容器壁,“难道……”
思绪陡然跳转,芹泽迦楠最近反常的举动、欲言又止的模样,瞬间在脑海中串联起来。
他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在意我的过去?呵…那些旧事,连我自己都懒得想了。”
可下一秒,希迪玥的身影刚在脑海中浮现,屏幕里希迪玥被巴力西卜毒针击中的画面便不受控制地闯了进来。
“该死!”蛇仓翔太猛地一拍额头,指节叩击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真是被那小鬼带偏了方向!”
他瞬间想通了关键:巴力西卜的傀儡病毒,唯有生命之树的果实能解。
念头刚落,他微微侧头,视线落在罐子旁那株纤细的小生命之树——翠绿的枝叶还带着稚嫩的生机,显得格外脆弱。
他有办法催生这株小树,让它立刻结出果实,可代价他也比谁都清楚,一旦摘下果实,这株他精心呵护的小树便会瞬间枯萎,化为飞灰。
他能操控黑暗之力,可这力量终究偏向破坏,远不及那些生命之力——所以无法让这株小树重焕生机……
蛇仓翔太盯着那株小生命之树,眸色沉沉,修长的手指在桌沿攥起。
良久,他沉沉地叹了口气,那声叹息在空旷的指挥室里回荡,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纠结,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动摇。